南城2月初的气温渐渐回温,午后的阳光照暖大地却不晃眼。
陆斯回踏入南城,让他感到异样的是,自己明明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三年,却像从未离开过。他站在人头攒动的车站,身边是嘈杂的行人声,目光变得愈发坚决。
三年来,叶轻鹤曾在脑海里模拟想象过无数次,接陆斯回回家的场景。他以为自己能笑着对斯回说一句“南城欢迎你”,然后再如过去一般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好让那些苦楚通通翻篇儿。
可当他见到陆斯回出现在车站时,看着斯回身上穿着不合时节的卫衣,独自站立在人海中,他的眼里就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湿意。光阴不动声色,却如狂风恶浪教人飘零,三年…怎么会这么长,这么长?
他背过身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试图做到内心平和,向陆斯回走去。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陆斯回也望见了他,露出了一个平淡的微笑。
一步、两步、三步,却越走越快,叶轻鹤奔跑向陆斯回,两拳相碰,又一手勾揽住了他,沉声说,“欢迎回家。”
开口的嗓音已经颤抖,陆斯回愣了几秒钟,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讶异又煞风景地问,“你哭了?”
“你丫才哭了!”叶轻鹤松开手,眼眶明明发红却嘴硬。
推推搡搡,熙来攘往的车站,日日都要见证数万次的重逢与离别,倾听声声喜悦或悲泣。这些真情包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同样流淌在斯回与轻鹤的心中,老友无需废言,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懂了。
两人肩并着肩,往车站出口走去,轻鹤说:“你好像变结实了,也晒黑了些。”
“里面劳改运动量挺大。”陆斯回此时到倒没觉得自己有太大变化。
回家的路上,叶轻鹤指了指后车座上的衣服包装袋,“先去我家,跨个火盆,洗澡换了衣服,再吃顿饭。”
陆斯回点点头,看向车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南城街景,半阖着双眼,倚靠在椅背上,任由阳光洒满在他的身上。
日光下沉,树影斑驳流转,一路无言。叶轻鹤明白自己要开始习惯陆斯回的沉默,习惯他变得寡言少语。这样的沉默并不难耐,只是需要习惯。
回到家陆斯回跨过火盆去了晦气,去浴室冲澡。热水的蒸汽将镜子模糊,他抬手擦去雾气,认真地看向镜中的自己。附着水珠的皮肤确实黑了些,眉毛错落,下巴冒着青色胡茬,此时一切才让他感到目生。
监狱里没什么镜子,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模样。
冲完澡出来时,叶轻鹤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中间摆着的是一块儿完整的豆腐,轻鹤递给他勺子,“迷舟交代我,让你必须吃口豆腐,清清白白。”
陆斯回挖了一勺,放进嘴里,除了豆香味还有一丝苦味。
“虽然不信,但也图个安慰。”叶轻鹤倒了两杯黑啤,还是他们大学时总喝的那个牌子。
二人碰杯后,陆斯回一口饮下,酒竟有些割嗓子,他看着空杯上还留有的气泡,涩笑着说:“太久没喝,酒都变烈了。”
轻鹤笑笑,“喝酒的人没变就成,浊酒一杯,庆我们喜相逢。”
进来家时,陆斯回就环看了一圈,没有瞧见任何女人的痕迹,便问道:“你和迷舟怎么样?”
“去年分手了,然后以朋友的关系在相处吧。”轻鹤又将酒倒满。
“怎么会?”陆斯回眉头皱起。叶轻鹤和顾迷舟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真心实意地相爱多年,物是人非这样的词,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身上。
“这个改天再说,住的地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儿。”轻鹤手肘支在桌子上,“你不过来,要不我搬过去?”
他放下筷子,明白叶轻鹤是怕他再出事,装作嫌吵闹,“监狱一间房六个人,你让我清静点儿吧。”
“也对。”叶轻鹤思忖片刻道。
酒一杯一杯饮下,话一递一句聊着,一不留神,就让人混淆,此时此刻究竟是过去还是现在。
“鹤儿。”陆斯回喉结翻滚,“真的谢谢…照顾我的家人,还有,一切。”
叶轻鹤怔住,他听得出陆斯回道谢的声音里,隐约间还流露出了一种难以释怀的自责感。
可他却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一起言语在斯回的沉痛前,都会显得那么傲慢与虚浮,他故作无感道:“谢屁啊谢,我们讲什么谢。”
两人也没贪酒,简单吃了几口饭便收拾了碗筷杯盏,叶轻鹤拿出一摞文件夹,“这些都是盛世尧这几年搞的项目资料,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盛世尧这个人,小心谨慎,行事缜密,我们能做的,唯有观衅伺机。”陆斯回接过那摞文件,摊开在了茶几上,大致扫过,“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来。”
“你的方向是什么?”轻鹤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
“三件事。”
陆斯回一改刚刚脸上的柔和,转眼间就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