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
这一夜,齐九未曾合过眼,她抱着腿在床上怔了一夜。
如果郁庭芳当初直截了当地和她说自己要走,她也许不会那么难过,顶多会伤心很久。可郁庭芳偏偏却给了她她们会一直好下去的希望,于是她心甘情愿地抬头仰望郁庭芳,一昧的付出。表面上说着我就是喜欢对你好,我不求回报,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她内心一直企盼着郁庭芳也能对自己好一点,哪怕是对自己笑一下,对自己说一句软言软语,她也就值了。
齐九此刻恨透了自己的心口不一,恨自己心胸狭隘,恨自己的小气自私,唯独不恨郁庭芳。
虽然你有了自由,有了快乐,有了你想要的一切,还有你不想要的——我的一腔热血,一颗真心。虽然我此时什么都没有——除了你留给我的回忆。郁庭芳,虽然这不公平,可我都不曾恨过你。
即使心头有再多的酸楚,齐九也未掉过眼泪。郁庭芳不喜欢这样软软弱弱哭唧唧的她吧,她想。郁庭芳喜欢成熟稳重的人,成熟稳重的人怎么会哭呢。眼泪和委屈一并,都被她咽了下去。
沈寡妇掐指一算,齐九已经整一星期没出屋了。她生怕齐九会憋出来毛病,所以这几天都是一得闲空便去找齐九。
这天沈寡妇走进齐九的小院时,看见齐九正坐在冰凉的地上,对着掉在地上的一瓣腊梅发怔。
“嗳,不过是一朵腊梅花。你要是喜欢,姨再去给你寻一朵就是了。”沈寡妇怜爱地捡起花瓣,叹了口气说道。齐九知道,她说的不只是腊梅。
“地上冰,小心拉肚子呢。”沈寡妇上前拉起齐九。
齐九不言语,猛地甩开了沈寡妇的胳膊,抢过花瓣重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仍是痴痴傻傻的,忽然面色涨红,嘴唇颤抖。沈寡妇看出了不对劲,心里一凉,连忙扑上前将齐九搂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齐九的后背,而后又重重地拍了起来。
“哇”的一声,齐九呕了出来。她本就未曾进食,顶多吐了些酸水。眼泪也一齐掉了下来,起初眼泪只是一滴两滴,接着越来越凶,趴在沈寡妇的怀里震抖着身子,忽地嚎啕大哭。哭了不知多久,齐九浑身汗濡,迫不成声。
“我...我偏就..就要这朵...腊...腊梅花...”
沈寡妇一面拍着齐九的后背给她顺着气,一面应着齐九的话。她只听人说过悲伤到极致会呕吐却不曾见过,如今看来却是真的。她咬牙,恨着郁庭芳。
郁庭芳,你当真是冷血无情。
“小九听姨的话,莫要再哭了!”见齐九这般难过,她心如刀割,也几乎要落下了泪。齐九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跌了碰了自己都心疼的了不得,更何况现在她哭得天昏地暗,像是在她自己心里生生地剜了一下。
过了许久,齐九也不哭了,气息慢慢平稳了些许,只是脸依旧苍白。
“沈姨,见笑了。”齐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嗨!这是哪里的话!小九,你听我的啊,以后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不要憋着,闷在心里不好。”
“可是...可是,芳姐姐她喜欢稳重的人...”
“稳个屁重!”沈寡妇气的跳了起来。“小九,你再稳重她能喜欢你吗?”
沈寡妇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忘了齐九现在正在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她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小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沈寡妇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自己刚刚的那句话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九望着沈寡妇出神,眼神清明了些许,如梦初醒一般踉跄着爬了起来。
过往的一幕幕电光火石般掠过她的脑海,像一阵凛冽的朔风吹了过来,寒冷之余将她吹醒,忽然间齐九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懂了为什么郁庭芳刚到她家的那天穿着一身像寿衣的白衣,为什么郁庭芳会嫌弃她的手指粗糙,为什么郁庭芳会嫌弃她不懂礼数,一直劝她稳重,为什么郁庭芳会突然对她好、忽然和自己同床共枕,为什么郁庭芳会给她做那件披风。
郁庭芳当真不爱她,且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
突然对自己好也只是想哄骗她,让她放松戒备好让自己更方便地走。
一切都了然了,她明明白白。
从前是她年幼迟钝,对这些已经扎进肉中的刺毫无知觉,等到郁庭芳走之后,她的心里才开始痛,痛感愈演愈烈。
郁庭芳像一块冰。从前她总是手里捧着,怀里揣着,生怕别人抢走之余还抱着能把这块冰的心给捂化的心思。可郁庭芳一走,齐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冻伤了,时痒时疼,无方可解。
可是,肉中刺迟早是要拔出来的,捂不化的冰迟早是要被丢掉的。她齐九原本就向往着山河湖海,她不能永远就这样囿于儿女情长。
“沈姨,我能去你家吃饭吗?”齐九偏过脸问沈寡妇。
沈寡妇一愣,随即笑逐颜开,点头如捣蒜。“可以!非常可以!想吃什么姨都给你做!”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