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
清湛的眼底倒映出苍凉黄天厚土,茫茫长岸间一道清丽白影。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预想中的剧痛却化为淡淡的涩痛,是赤尾毒起效了。
方才回到影鸦总署,岚烟不在自己房间,灵鹊汇报说见她一路向城门而去,就明白多半是看望琼珠来了。
察觉到有气息朝自己靠近,岚烟蓦然回首一看,不远处竟站着苏青冥,雪白衣袍在乍起江风中蹁跹起舞,恍如出尘谪仙。她定定看着来人,惊讶过后眉眼间尽是止不住的明丽笑意,仿佛对早上的事情已经释然开怀,放声唤道:“苏大人!”
苏青冥已不似那时冷若冰霜,颔首露出一分赞许之情:“修为有所长进,以往我离你三尺你都未必能发现。”
岚烟知觉他态度有所恢复,不由地弯起蛾眉,将早上就在意之事问出口道:“苏大人怎么知道河盗案与我有关?”
“灵鹊找到了汴河河岸的河盗尸体,又在怀州境内看到你和燕王一起。河盗身上伤痕乃剑气所伤,结合燕王擅长御剑,就猜出其中大概了。”
岚烟脸微微一红,他虽然说得隐晦,但应该已是知道其中发生的事情。
好在苏青冥没在意她的异样,只继续说:“皇上传令不允许调查韩王世子宅邸,不然也许能早点救出你,不至于牵扯出这么多事来。灵鹊现在正沿汴河河岸追寻世子踪迹,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岚烟心头一暖,顿时觉得有几分亏欠,不再谈君雁初,转而小心翼翼地说:“你说那个男人没惩罚你,是不是骗我的?不然他没那么轻易放过我。”
苏青冥低头看她,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天性灵敏,总能分辨出他是不是说了谎。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只化为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却轻声安抚道:“我已经没事了。”
见他这般为难,岚烟明白他是不想告诉自己罢了,不再看他,望向前方郁郁不乐道:“抱歉,是我害了你。这次的任务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二人对着面前低矮的小坟又相对无言地站立片刻,直到太阳逐渐西下,才慢慢地往回走去。朱雀大街笔直而宽敞,正值东西二市下市时分,推着车拉着马的行人不少,偶尔还会有车马仪仗,尾携着若干仆从,敲锣打鼓地张扬经过。
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漫长起来,岚烟抬头注视着远处大街尽头巍峨的朱雀门,却忽然想起清晨峦玉起得格外的早,因为今天是朔望朝参之日,猛然东望天空,果然见一轮圆月已经慢慢浮上了地平线。
她立时驻足,正色道:“苏大人,我们快些回去吧。”
“为何?”苏青冥淡漠问道。
岚烟上次忘乎所以,深受盈月丹其害,准备今夜在药效发作之前把自己关在影鸦总署的小房间里,强硬把药效压下去。眼下天色已是渐晚,再不回去要让苏青冥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了。她想了想,编了个理由道:“明日要出任务,今夜想早先歇息。”
苏青冥侧目睨她,凉凉的眼神从她脸上掠过,仿佛能透过帷帽上的面纱看穿她那点心思,点破道:“别再瞒我,你身上阴气深重,加上修为长进过快,可是韩王世子对你喂什么药了?”
“你怎么知道?”惊疑之声脱口而出,岚烟立即反应过来,掩住檀口心虚地低下了头。
“灵鹊在扬州城看到了江湖玄医崔承,他上了一辆马车径直驶向城外。听闻崔承最善炼药,和韩王世子颇有交情。”苏青冥话只言一半,便噤声不语,似乎等着她自投罗网。
岚烟已经是冷汗涔涔,她实在是低估了影鸦的情报网,更何况影鸦中精通医术药理者也不在少数。这盈月丹是个失传已久的古方,就算现在瞒下不报,迟早也能被查出来。她绞起十指,犹豫不决。倏忽间想念起琼珠来,若是她在,定会瞟一眼苏青冥就径直拉着自己离开,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苏青冥见她不语,显然不打算放她一马,复又淡然道:“燕王与你抵达新安郡正值望日,天色晴朗,月圆无缺。灵鹊在你们下榻的客栈听到……”
“别说了!”岚烟立刻出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脸颊却先热烫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两边都有来往路过行人,有的正好奇地探头张望过来,俨然是刚刚被她的喝止吸引了注意。这可叫她如何开口?她的气势立即软了下来,柔柔捏住苏青冥一角衣袖,近乎哀求:“此地人多眼杂,我们回去说好吗?”
苏青冥目光在被她捏着的衣袖上停滞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挣开,从容不迫道:“你惯会抵赖,现在就说。”
岚烟正正想的是一回影鸦总署就把自己房间那道石门扣紧锁上,任凭他苏青冥绞尽脑汁也进不来,明日一早再以任务为由将盈月丹一事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招早就被他识破,只得惴惴不安地整理着思绪,小声道:“是一种能让功力大涨的药,只是每逢盈月之时就会功力全失……”且情迷意乱,这几个字含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燕王生性纵然风流,但你毕竟是武国公的女儿,他也不会轻易逾矩。”根本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