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欲望的人更可怕。
那么没有破绽的表象同样缺乏真实。
苏绮露了个尾巴给他看,让唐协亭顺着尾巴去查,落实一个俗套故事的不为人知一面仍旧逃不开恶俗本身,是否可以帮助苏绮填充一点身上所不具有的那些庸俗?
唐协亭日理万机,分一点点的神给她已经好比施舍,更不必说手下人以先入为主的想法去汇报,苏绮暂时安全。
四月半当天,天朗气清,唐郑敏仪、唐允、苏绮同上大屿山,宾叔做司机,北仔跟班,做些跑腿小事,还算机灵。
唐允本来叫阿正,阿正很是不齿,认为他色令智昏想不开去拜佛,又满脸写着抗拒——唐郑敏仪不讨厌他,全因为他跟唐允十年的交情,但他坦率承认,他怕唐太。
或者说更怕唐太背后的唐协亭。
唐允骂他没出息,并未强求。
那天他穿了件纯黑色的T恤衫,胸前有细小Logo,还戴了副墨镜,不知情的还以为哪位男明星低调上山。
宾叔为唐太打伞遮阳,苏绮只能自己眯着眼,用手背遮挡,唐允看不下去,拽掉墨镜插在她头顶,动作有些粗暴,还是要弄乱她发型。
宝莲禅寺的一位师父指着远处木鱼峰的巨大佛像轻声细语,说是上半年即将竣工,年底弥陀诞辰那日会举行正式的开光仪式,全球最大一座青铜像落在香港,意义非凡。
余光看到唐允的小动作,唐太笑而不语,拍了拍苏绮的手,苏绮感受得到唐太撮合的意味,只能强撑着回之一笑。
而她不与自己的眼睛作对,乖乖戴上,果然视线好了许多,唐允微微皱眉,显然十分厌弃头顶阳光。
唐太便提出进正殿,不知是否威严佛像坐镇的原因,还是外面气温实在太高,一时间清爽不少。
她亲自把大师递给她的头炷香转身放到唐允手里,示意他先去敬,唐允不解,苏绮收了墨镜提点他:“诚心一些,佛祖会听得到。”
唐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欣慰颔首,苏绮在斜后方旁观,眼神凝视,写满复杂。他们母子俩长得实在像,唐允还真是走运,遗传到了唐太的好皮囊。
目之所及是他线条刻画的侧脸,单调简单的耳钉,好像昨夜戴的就是这枚没换,脸色看起来严肃而正经,在佛像前三鞠躬,再微微躬身把香插进香炉。
人人在佛前都有心事要求要诉,唐允却丝毫没有这个意识,好像被强迫完成任务一样,还在心里暗暗地讲:“如来佛祖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我真的好敬重您啊。”
幸亏苏绮听不到。
否则少不了骂他痴线。
中午在山上用素斋,唐太又同住持捐了不少恩德,该做的事情做罢,一行人才离了禅寺下山。
唐太要去弘隽,宾叔开车,苏绮便坐唐允的车跟他一起去了趟九龙塘的那间仓库,改了一些摆放方位,又提点看守的人注意事项,结束后天还没黑。
唐允本想直接过隧道去铜锣湾,苏绮看出来路线不对,就差当街与他在车子里打起来。
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他剪住苏绮双手,忍不住黑脸。
“我劝你不要惹恼我,真当我好钟意你?”
苏绮冷声回答,“我没这样自以为是,所以我们各走各,你让我下车,我自己回庙街。”
“放你回去,然后你的温生在庙街等你。”
“唐允,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他何尝不想问她他们现在算什么,可那太像索要名分,他才不会问出口。
“你觉得算什么,就算什么。”
“如果说陌生人未免太虚伪,可确实连朋友也算不上,或许你也算主顾,我收过你的钱。”
唐允吐血,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你能否不要假清高?你端什么高姿态啊,仙姑。跟我拍拖好似你会亏损,我像咸湿佬一样缠住你不放。”
他松开苏绮双手,右臂撑在车窗上,扭头不看她。那样子烦躁又无奈,苏绮就差相信他爱她到头昏,求不得,好伤神。
可彼此心知肚明,周围行车掠影,天空夜幕将至,他对她的意乱情迷也说不准何时消逝。
苏绮盯住他许久,脑海里快速权衡,先是想到唐太赞许的目光,尚且不能确定她是否藏着别的心计;又想到唐协亭对她怀疑的眼神,“表哥”前两天打电话告知已经有人去过;最后想到唐允。
六年前那个冬天,城门水塘附近的山屋,太子爷下决定,两天后把人处理掉,尸体直接火化,骨灰还要给温至臻——他同苏家几十年交情,要为苏家四口人送葬,累积名声。
她快刀斩乱麻一样下决定,本以为搭上唐太就不用再迎合唐允,如今他算半送上门,不用白不用,那就给他安排一个位置。
苏绮伸手抚摸他的脸,唐允像是被滚水烫到,立刻回过头看她,眼神有些凶狠。
她冷静开口:“我同你拍拖,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唐允如实作答,“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