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遇安,我想吃冰糖雪梨。”
她眼都不睁,张嘴就吩咐,草帽都挡不住她明晃晃的嚣张。
傅遇安将视线从面前的笔记本上挪开,看向怕把脸晒黑了的桑絮,“刚吃过午饭,还吃得下吗?”
中午吃的是医院定制的孕妇餐,四菜一汤一碗饭还有两样甜点,不少了。
桑絮伸手掀开帽子,看着傅遇安的俩眼睛瞪得圆又大,不满哼道:“你嫌我能吃了是不是?”
傅遇安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她身边,窗外刺眼的春光乍得他微微眯眼。
“你还皱眉,对我一脸不耐烦!”桑絮瘪着嘴耍赖撒泼,“傅遇安,没想到!你!”
傅遇安捉住她从低往高指向他的手指。
桑絮挣了一下,没挣开,皱眉,另一只手撑着软椅就要起身,“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来,讨厌你。”
傅遇安弯腰,又捉住她那一只手,不许她起来,“要不要加红枣?”
瞧他一脸认真温柔,桑絮瞬间就不拧眉了,还嘻嘻笑了笑,“不是我想吃,是葡萄想吃,想吃带红枣的,去核,枣肉要煮烂一点。”
傅遇安松开她,指尖蹭了蹭她扬笑的唇边,“我去买梨子和红枣,回来给你煮。”
桑絮住的傅氏医院套房,里头布局仿照的是一应俱全的酒店房间,两室两厅,厨房、客房什么都不缺,也就惯得她经常使唤傅遇安给她开小灶。
桑絮连连点头。
“还讨厌我吗?”傅遇安手指往下,捏住她圆润不少的下巴。
桑絮眨眨眼,冲他嘟嘴飞吻,“爱你哦。”
傅遇安垂着眸看她,弯下腰一脸正经地偷了个香,这才出了房间。
电视上午间新闻已近尾声,新闻女主播正简略播报部分城市的重大政经消息,其中一条就是南安周氏与溪地凯悦轰动半边天的世纪合作。
桑絮转过视线扫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往脸上盖住帽子,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
葡萄在艳阳高照的元旦节呱呱坠地。
桑絮从产房推出来的时候,只见到门外站着的傅遇安。
“葡萄呢?”桑絮满面苍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脸侧还粘着少许湿漉漉的发丝,分不清上面是汗是泪,整个人看起来虚脱得厉害。
傅遇安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水液,弯腰在她额间落下吻,才起身从旁跟着一路往病房走,“有人管他,你好好休息。”
桑絮像是还要说什么,眉心微紧,没精神再继续说。
傅遇安刚冷下去的眼底一瞬又热了起来。
一开始他就要求陪产,桑絮却在这事上扭住了筋,说什么都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傅遇安被她倔得没了办法,只好孤身候在产房外。
那儿和手术室是同一道大门,中间还隔着一层消毒区,一层麻醉区,傅遇安只能站在最外层。
远近隔着几道玻璃门,他听不见里头半点声音。
从凌晨叁点胎动发作,桑絮就被助产士带进产房,一直到天边破晓,朝晖又变成骄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医院长廊从夜半漆黑可怕的寂静,变成晨间充斥着护士的脚步声、病房床头的呼叫铃以及提醒病人去做检查的播音的喧闹。
只有手术室门上高悬的那盏印着“手术中”的红字灯不曾熄灭。
傅遇安挣扎几次想进去,又想起桑絮之前哭着喊着拒绝的眉眼,他不得不逼得自己再次冷静下来,耐着性子等在原地。
内心的慌张无人知晓,他头一次觉得害怕。
在停尸间见到张婉君的尸体那天,他很伤心,但谈不上怕。这几年在溪地也对上过种种绝境,他逼着自己深渊攀岩,没时间怕,更不能怕。但此时,傅遇安无路可寻,也没法替自己遮掩惊慌。
只要想着里头的桑絮,他眼眶就不停的上涌热意,即使几番逼退那些热意,让它们消散变凉,可他的手和脚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僵得厉害。
好在,结束了,母子平安。
“我在这,睡吧。”傅遇安握住桑絮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桑絮没劲回握他,就任由他抓着她。
她尽量冲他笑,想安抚他,但笑容很无力,也不好看。
到了病房,傅遇安让医生护士走了,自己把桑絮抱回床上。
桑絮看他身上还是昨夜睡觉时穿的睡衣,于是伸手抓上他的衣角,笑得很轻,“傅总,注意形象。”
傅遇安用掌包裹住她的手,没答她的话,只低头在她唇上又落一吻。
桑絮没说话,只将手掌从他手中挣脱,抬起摸上他微微泛红的眼底。
傅遇安将她的手贴紧他的眼睛。
“辛苦了,絮果儿。”
辛苦你,让我终于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了一个俗套却完整的家。
但这种失控无力的感觉太差劲了,我们只这一次,好吗?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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