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尧做了个梦。
梦里是熟悉的“前世”情景,连绵不绝的林荫道,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大宅,规则严谨充满人工美的西式园林,来去的佣人训练有素,各色豪车如同流水。
尉尧到处飘荡着,知道自己是个旁观者。
他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这大概是他“当场去世”后的故事,可梦里的“尉尧”没死,在那场匪夷所思的意外中活了下来,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却从此对父母千依百顺。
父母认为这是因祸得福,虽然“尉尧”出意外后和以前不一样了,跟磕坏了脑子似的,时常畏畏缩缩不自信,完全没了曾经那股子张扬耀眼的灵性。
但这些东西都可以重新培养,人听话了才是最重要的。
尉尧飘来飘去地冷眼旁观,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渐渐觉出了自己和父母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思想独立,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可父母显然更在意他听不听话。
除非其中一方做出让步,否则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
梦里的“尉尧”就很讨父母喜欢,身体恢复后,“尉尧”按照父母的意思娶了痴守自己多年的未婚妻,两人婚后相敬如宾,倒是比许多夫妻都甜蜜恩爱。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想要我听话,那我就乖乖听话,反正我习惯了。”梦里的“尉尧”微笑,独自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对旁观的尉尧遥遥举起精致的骨瓷茶杯,“顾怀也总要求我听话,我不也在他身边听话了十年么?”
周围的场景逐渐褪色,淡化成黑白灰,唯有“尉尧”和他面前的骨瓷茶具依然鲜明。
尉尧知道对方在跟他说话,也知道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尉尧”——他就是没来由地知道。
“十年?”尉尧飘过去,对方自然而然地给他倒满一杯茶,他拿起那杯红茶闻了闻,对熟悉的香气十分满意,“然后你离开他了?”
对方嘴角挂上嘲讽的笑:“离开?我怎么离开?连我的孩子都姓顾,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我有什么本事儿离开?”他顿了顿,略带冷漠地说,“我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第三胎难产,他没过来签字,我再也没在那个世界醒过来。”
再醒来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尉尧。
尉尧沉默,想到自己身边大着肚子的顾怀,忽然有些茫然。
“你喜欢顾怀。”对面的“尉尧”平淡地叙述事实,“这个时候的顾怀确实很讨人喜欢,光是那张脸就让人恨不起来,更何况他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自己都疼成那样了,还只顾着担心他,你把他放在心里多重要的位置了?”
尉尧皱眉盯着他。
“我看了那本书,渣贱文,多虐啊。”对方又略带自嘲地说,“网上骂贱受的比骂渣攻的还多呢。”
尉尧还是默然,忍不住触碰一下对方的脸,有实感,摸起来温温软软的。他俩儿长得太像,几乎共用了同一套五官,只在细微处有少许差别。
“你不也喜欢现在的生活?还喜欢那个谁……蒋如梦?”尉尧努力回想了一下“前未婚妻”的名字,捏了捏“尉尧”的下巴——也是他自己曾经的脸,“喜欢就好好过,我不管你怎么折腾,你也少操心我。”
对方无所谓地笑起来,大概是父母的“培养”挺有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最初畏畏缩缩的影子,笑容都带了几分洒脱,有了点儿尉尧本身的味道。
“关心几句都不行,心虚了?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喜欢顾怀。”对方又抿了口红茶,放下骨瓷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笔和纸,“说起来,这本书挺有意思的,我以前在顾家的时候打发时间翻过几次,你现在所处的世界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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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尉尧?尧尧……”
耳畔是男人低沉带点儿沙哑的声音,尉尧费力地睁开双眼,好不容易对焦目光,映入眼帘的是顾怀略显憔悴的脸。
见他醒了,顾怀眉眼间明显轻松了不少,摩挲着他的骨节又叫了一声“尧尧”。
“嗯,哥哥,没事儿。”尉尧看见他眼底没来得及褪去的焦躁,下意识地反手牵过他,轻声细语地安慰,听见自己嘶哑得不能听的声音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了?昏迷多久了?”
顾怀沉默片刻,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这个动作稍显脆弱,顾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他没过脑子身体就自作主张地动了。
尉尧的另一只手还打着点滴,手上的温度凉凉的,像陷入昏迷时那样。这个联想让顾怀很不舒服,他带着点儿自己都没发觉的心慌和不安,一下下摩挲着那片发凉的皮肤,试图让尉尧的体温恢复正常。
“一整天。”顾怀闷声说,又给尉尧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无意识地摸了把他薄被下平坦的小腹,“冷不冷?”
尉尧不冷,就觉得他家小顾总身上暖暖的,让他很想蹭一蹭。没等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他先注意到顾怀的小动作,迟钝的大脑渐渐觉出不对劲儿:“等会儿,我该不会……怀上了吧?”
顾怀这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