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周凌修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率先冲进了内室。
言先生看起来好端端的,正坐在床上,皇上也在床边,两人正聊着天。
周凌蕙后一步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放了点心。她拉住弟弟,让人安分下来,“安静点,小心吵着先生。”
陶不言转头笑了笑,“没事的。这几天辛苦凌蕙了。”
周凌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来到床边半跪下来,仰头看着言先生。
周衍见陶不言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出声把周凌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朝堂上那些人还好对付吗?有没有不安分的?”
“没……”
陶不言这时也把头转了回来,目光好似落在被面,“皇上就别再给凌蕙增加压力了,有丞相大人和老将军帮着,应付得过来。”
周凌修本来笑呵呵地看着许久不见的言先生,听着三人的对话,却渐渐觉出了不对劲。笑容从脸上消失,他快步走到姐姐身边,却不好做出什么动作。
周凌蕙偏头看了看弟弟,奇怪地往边上让了让。
周衍的眉头皱了起来,“别都挤在这儿,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陶不言抿唇,绽出一个微笑,“没事的,皇上。凌修凌蕙都已经长大了,明事理,知进退。不像以前,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对不对?”
周凌蕙还没反应过来,周凌修已经嚎了起来,“言先生!您的眼睛怎么了?”
周衍道,“别吵!还真是不经夸,你要把整个皇宫都叫醒吗?”
周凌修只能蹲下来,委屈地小声问,“言先生,您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陶不言伸出一只手,周凌修赶紧抓住了。
“因为毒素的原因,我有点看不见东西了。”陶不言眨了眨没有神采、无法聚焦的双眼,“你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所以我不想一直瞒着你们。”
不想瞒着的事情……是什么?
姐弟俩隐隐不安着。
“凌蕙,掌灯的宫女说你这几天晚上似乎睡得不太好,可有此事?”
周凌蕙皱着眉头,颔首,“是的,夜间思虑白日之事,就有些难以入眠。”
周衍轻轻笑了一声,“现在就开始睡不着了?以后有你失眠的时候。但倒也不需要殚精竭虑、事事过问,知人善用才是上策。”然后转向周凌修,“最让言先生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的婚事到底想拖到何时?伊真叶倒也真是坐得住。”
周凌修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出口就被周衍堵了回去,“也罢,现在是你姐姐手握大权,你还是听她安排吧。”
陶不言本来很担心这次见面会搞得大家都很难过,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个孩子。幸好有周衍在。
他犹豫着,慢慢说,“皇上从来没让你们叫过他一声父皇,不是因为他不认你们。”
“是朕没那个资格。” 周衍接过话头,“朕可以带兵打仗,可以当皇帝,但是不知道怎么成为可靠的长辈,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接下来的路,也要靠你们自己走了,因为朕要退而致仕了。”
“啊?”周凌修呆住了,连礼数都忘了。且不说告老还乡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也没听说过有皇帝能退休的呀?
周凌蕙本以为自己现在只是替皇上分忧,等皇上有心思了会回到朝堂之上。没想到……
周衍看了眼痴呆状的凌修和压力骤增的凌蕙,继续道,“朕马上便要跟言先生去皇家别苑修养,所以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交待一些话。”
“对不起,之前的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陶不言道,“我跟皇上已经看好了一块风水不错、景色优美的地方,离皇家别苑不远,以后你们想跟我聊天的话,先在墓碑前把最近作的诗文烧过来给我瞧瞧。”
“这……这是什么意思…言先生!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周凌蕙猜到了一切,强忍着泪,“凌修,别问了……”然后清了清嗓子,“言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凌修,安定天下,惩治奸邪,选贤用能……”
周衍顺着道,“开枝散叶的事情也可以考虑考虑了。”
陶不言笑起来,但是不敢太用力,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凌蕙一定能成为更好的皇帝,就凭能够‘开枝散叶’这一点来说,就比皇上强了,是不是呀?”
周凌蕙本来很严肃地跟皇上和言先生表决心,还没说完又被岔到了别的话题上,只好挤出个笑,“现在朝局还是不稳定,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考虑……”
“这两件事也不冲突,虽然说外戚不得干政,但自古以来后宫和前朝都是有所联系的。”周衍道,“你会成为大周第一位女帝,没有前人的经验,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了。朕跟言先生有过一些改革的尝试,时机合适的话你可以继续推行,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固皇权。”
陶不言点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秩序,是最重要的。”
周衍走出门,让周凌修周凌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