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默立良久,才一步步走了过去,将那喜缎握在手中。入手只觉柔若无物,几乎从指缝间滑落。轻轻一扬,整幅缎面便盈盈而动,宛若风舞流云。那深红色竟不像染上去的,反似洞房花烛夜透出的光亮一般,教人一看便觉鸳盟相谐,两情欢悦。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矜贵华美的物事。一时兀自坐在床边,拿手抚摸了好一阵。待要寻自己的刀剪来试裁,却见室内惟一的那张石案旁,打了好几个方方正正的孔洞,深嵌在冰墙之中。我原本堆在地下的一应物什,都已被人扔在了这玲珑剔透的“柜子”里。
我料想又是叶白驹的大作,一怔之下,不由有些鼻酸。走到那面冰墙下,见只有衣服、茶具是放对了的,其他东西想来他都不认得,摆得七零八落。我的针线篓却放在最高处,伸手只摸到粗糙的竹编,再一用力,便推得更往里了。
我踮脚摸了半天,忽见背后伸来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替我拿了下来。
我身子一僵,从他手里将东西接过,低声道:“……多谢。”
叶疏看了看我,又向玉床上望去,道:“这是天机阁今天送来的料子,你看看是否合意。师尊说,若还有需要采办之物,只管向他开口便是,不必担心花费。”
我见地下另有一只箱笼,丝穗、革带、冠佩等一应俱全,足见已费了十分心思。师尊这两句话,便如寻常人家的父母对小儿女的口吻一般。我听在耳里,心中一阵负愧,应道:“是。师尊还未大好,却终日为这些琐事劳心,实在……实在……”想到先前我为叶疏一心挂念他老人家之事,竟心生暗恨,当真愚不可及。羞惭之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疏道:“谢长老也劝他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又说我虽然一窍不通,随云却是细心能干,件件事都办得妥帖。师尊却说,我们两个从小无亲无故,如今能彼此依靠,不必孤独一生,他心中欢喜,只盼婚礼办得越热闹越好。欠下的人情,大不了日后再创些剑招、心法,慢慢偿还就是了。”
我心中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掩饰般拿针线篓挡了挡自己。一动之下,尺子下压的一张纸便飘飘摇摇地落了下去。
叶疏俯身替我拾起,交还给我。我低头谢过,才将东西放下,从中寻找刀尺时,忽听他在旁道:“你的腰好小。比我小多了。”
我一怔之下,才想起那张纸上写的是我和他两个人量体的尺寸,不知怎地,脸上一下就羞红了,忍不住道:“……谁让你看的?”
叶疏道:“抱歉。我不知道不能看。”
他这样正经,我反而更臊得厉害,背身胡乱翻找了一阵,口中道:“那你赶快忘掉,我……就算了。”
叶疏歉然道:“我过目不忘。”
我本来又羞又急,听到这一句,脑中立刻浮现出当日他在黑水城的冷硬模样,不禁气笑出声。
叶疏走近我,问道:“你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抬眸向他望去,道:“笑你跟以前一模一样。”
叶疏墨玉般的眼瞳也静静地望向我,忽然伸出双臂,将我拥抱在怀中。
只听他在我耳边问道:“你也还是一样,……苍白肤浅,色迷心窍,勘不透我这美丽皮相么?”
我简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将脸深埋进他颈窝,无奈道:“现在我知道你过目不忘了。”
叶疏抱我的姿势与我上次请求他时别无二致,甚至连手臂环抱的位置都毫无区别。我从前并无这般明显之感,但如今几乎是清晰地感到,叶疏对人几乎没有自发性的举动,没人教他,他就永远不会。
我紧紧闭了闭眼睛,仿佛要将眼前不断晃动的月光与彩石驱逐出脑海。只觉腰间一阵温暖,却是叶疏张开修长的手指,仿佛丈量一般,圈住了我的腰。
次日到嘉禾堂,进门时竟有些恍惚。这大半个月栖身于此,只觉无一处不好,有时甚至磨磨蹭蹭,不想回去。今日却不知为何脚步迟迟,领了擦灰的物事进去,在架子上打扫了一阵,竟又发起呆来。
忽然眼前一阵暖热,已被一双手从后蒙住。萧越温柔带笑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猜猜我是谁?”
我一声“大师兄”就要出口,中途想起江大小姐的训导,硬生生咽了下去,故意道:“贝师兄?”
萧越笑道:“不是。”
我又佯装想了一想,才道:“唔,……祝堂主?”
萧越也被我逗笑了,道:“不是,再猜。”
我最不擅长与人玩闹,这么一来一去,已经没了念头,求饶道:“真的猜不出了,到底是谁呀?”
萧越低笑一声,将我转过来对着他,手束在我腰上,仿佛要将我拉得更近一般:“是你老公。”
我还在玩笑的余韵里,此时与他四目相对,竟生出一丝微妙的抵触,轻轻回了一句:“……是吗?”
萧越眼睛原本带着与平时一样温柔含情的笑意,这时也忽然散去了一般,就着他侵压我的动作,隐隐露出底下凌厉的逼慑之意:“不是吗?”
我忽然被他惹恼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