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骇之下,急忙将他从那缝隙中扶出。一触之下,只觉他体内骨骼、灵脉,寸寸截断,灵核破烂,已是气息散尽之兆。再看他神色,只见瞳仁翻白,口角边都沾满白沫,竟是神智全失。我双手颤抖,拼命将灵息送入他体内,只见他无光的瞳孔对准了我,嘴唇不断颤抖,显然有话要告诉我。但他识海早已一片混乱,如何却发得出一个字来?
我惊惧痛心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见叶霜河还假惺惺地站在一旁,嘶声向他喝道:“你们叶家那读人记忆的法术呢?快给他用啊!”
叶霜河成名以来,只怕还没被人用这种口气命令过。此时竟也被我疯疯癫癫的势头震住,忙提步上前,手指在李杨青眉心中一点。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心紧皱,指端不住放出白光,忽然全身一怔,继而脸露惧色,冷汗也霎时流淌下来。
我观其脸色,便知有大难发生,只觉李杨青浑身痉挛,不由厉声催促道:“你快说!”
叶霜河睁开双眼,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打过一般,方才的自得之情、夺权之威荡然无存,身上灵意如流,转而向我眉心一点,哑声道:“……你自己看罢!”
我被他强行破开神念,只觉脑中剧痛,诸般破碎画面一涌而入。有他埋头清扫山门时,旁人对他盛气凌人的讥嘲,亦有他得知自己月盈之体后,在激流之中一次次不甘心的嘶吼。最多的则是他与棋盘真人相处的景象:这位青城山大宗师性情如顽童一般,有时一个老大不耐烦,竟在众长老、堂主眼皮下捏出一个泥身,自己金蝉脱壳,下山玩耍去了。李杨青耐性极佳,对他又了如指掌,每每总能在他撅起屁股与一群孩童斗蟋蟀、打泥丸之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也并不出声打扰。直到他输了耍赖之际,这才客客气气地请他回去。每一次棋盘真人对他的突然出现都大吃一惊,挠头不解,不知这个面孔板正的青年,为何总能找到自己。惟有一次,他真正收敛了所有气息,藏在浪花后的青山之后,苍老的眼睛担忧地望着李杨青溅湿的衣袍,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劝慰他……
画面一阵动荡,已来到这座玉石洞穴中。只见阵光点点,棋盘真人为首、青霄真人为辅,二人正在勾画一座大阵。阵法中央,一缕黑光从那巨大的玉石女像脚下蜷曲而上,便如同一条盘柱的长蛇一般。玉像手中缺失之处,似是一条曲曲折折的短杖,但观玉像优雅之姿,却又不像手执一支武器,倒似拈花含情而立。应长老等亦在旁掠阵,一共七人,组成的阵型恰如一朵鲜花。青霄真人坐镇其中,鼻子微微翕动,叹道:“原来无尽宿生蛇当年衔尾而生,同结善恶之果,身上承载着脑魔之种,却盘踞在九天玄女遗留的花枝下。昆仑这玄女玉像洞穴,既是它不得脱身之所,也是它最为眷恋的原乡。如今放出旧巢气味,自能将之召引过来。只是……以此推论,魔种无论如何,也不该寄生在它身上。”
棋盘真人眼皮不住颤动,半边脸都皱成一团,显然痛楚难捱。闻言只咄了一声,爽朗笑道:“什么道理!若论起道理来,那昆仑九色鹿大半夜里给我老头儿托梦,送我一座无尽宿生阵诀,更是莫名其妙之极。老头儿这般精彩的手笔……”说着,如同小儿刚得了新鲜玩意儿一般,充满夸耀之意地向阵法中捏诀作法,使得阵光前后断点相连,那条“长蛇”也展身游动起来,在阵法上空扭成一个圆环形状。只听棋盘真人高高兴兴道:“……更是岂有此理、全无道理了!”
这位前辈行为举止虽多有异想天开之处,一生心性却极合道意。在道宗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他老人家说话向来极有分量。听他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托梦之辞,手中却一丝不乱,释出精妙阵法,众人皆信服不已。青霄真人仰首见那黑色蛇影越游越快,不住逐尾兜圈,眼看就要首尾相连。与此同时,一股淡得几乎闻不见的气味从阵中不断向外溢出,似是花木清香,又像是血肉腥臭,二者掺和混杂,竟然无法分辨。一时感慨道:“无尽宿生蛇与魔种如今一体同生,此地只能作暂时囚禁之所。要根除后患,惟有开浮生千重变之阵,将这魔物永镇雁荡山下。这阵法乃是一道隔绝生死之门,一旦孟还天踏入其中,便无法在此界作恶,天下也不必再受他孽力荼毒了。”
棋盘真人连连点头,白须、白发根根上翘,欢快道:“那可真是好极,妙极,善莫大焉!眼看这臭皮蛇儿就要落网进洞,不知老萧出关了没有?江鹤行那小子倒是走得潇洒,如今事关紧急,也不说差人递个话来。老头儿虽然年纪大了没记性,也记得他当年正气凛然,有鼻子有眼的,很干了些除魔卫道的大事。想那山山水水又有什么好看,又何至于这么久连家也不回,亏他也不腻烦……”
青霄真人听他絮絮叨叨,不知怎地眼皮一跳,道:“江氏家主云游多年,无从寻觅。不过地、火、风、水之力,四者只缺其一,若是……倒未必没有别的法子。”
棋盘真人立刻追问道:“哦?那是什么法子?”
我见他兴致勃勃,一派天真,全无半点异常。李杨青却不由多望了他几眼,在这段“记忆”之中,我甚至能感到他一瞬间的迷惑。我无法形容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