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是他们的,纪云什么也没有。
乘着永兴帝忙着给一后二妃撒雨露,无暇顾及琼华岛,孔雀、田七和曹静对纪云进行严格的三对一教学,要纪云尽快模仿纪太后,以图自保。
纪云属陀螺的,不抽不转,一抽就转,还转的飞快。
她母亲生二胎时难产早逝,父亲怕继母苛刻,便没有再娶,只有个侍妾伺候起居,父亲对她一味宠溺,娇养长大。
五岁时父亲请了一个在家丁忧的进士给她开蒙,她正处于贪玩的年龄,不肯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士夫子乐得清闲,也没有十分管她。
父亲几乎从她出生起就开始攒嫁妆了,想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不用考状元,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不用婆家养,靠着自己的嫁妆就能安稳一生。
纪云就这样养成一个好逸恶劳,得过且过的懒散性子,直到家破人亡,沦落到刷马桶的地步,纪云才直到读书的可贵,重新拾起书本,厚着脸皮请教蔡眀姬,几乎是凿壁偷光,卧薪尝胆的努力学习,连续两次落榜也不放弃,第三次终于考中了女官。
这一次,纪云遇到了比日夜刷马桶还可怕的危机处境,自然比过去付出更多努力。
她要努力成为山寨纪太后。
田七崇拜纪太后,早就将她所有诗词歌赋抄录下来,背得滚瓜烂熟,田七教纪云死记硬背,把这些脍炙人口之作统统记在脑子里,背诵并默写全文。
田七还时不时的抽题考她,“一年三百六十日?”
纪云:“风刀霜剑严相逼。”
田七:“人生若只如初见?”
纪云:“何事秋风悲画扇。”
田七唱到:“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纪云接到:“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扰,只想换的半世逍遥。”
田七唱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纪云:……
田七道:“忘记了?不用急,你慢慢想。”
纪云摇摇头,“不是,我记得接下来是‘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刚才那句‘只想换的半世逍遥’很有感触,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以她一路往上爬,杀伐决断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甘心半世逍遥?她的企图心和野心可以比拟大周皇帝武则天。”
纪云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以前夫子教过我,文以载道,诗以传性,李清照之婉约,苏东坡之豪放,都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抱负,我笔写我心,可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写的诗词时而婉约,时而豪放,时而白话,时而芜杂,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顾全方方面面,她的诗词就好像一本《唐诗三百首》,里头什么都有,可纵使诗仙李白,他一个人的作品也不能包揽整个唐朝。”
田七托腮沉思,崇拜一个人,就会找出无数个理由替她解释,就像偶像滤镜一样,无论偶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不会提出质疑。
但如今的纪太后在田七眼里,已经是偶像失格,脱粉之后的田七粉转路人,纪云质疑纪太后的诗词,田七觉得有道理,偶像的滤镜一碎,疑点就露出来了。
田七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连曹操都说歌以咏志,纪太后唱‘只想换得半世逍遥’,唱一套,做一套,并没有唱出她的真心。她的诗词虽然好,可里头的内容却互相矛盾,不像是一个人写的,倒像是很多人群策群力,凑了一本诗集。”
纪云拍案而起,“她是不是偷偷养了幕僚或者将宫里的词臣的诗歌占为己有?我父亲以前为了方便在宴会上交际应酬,每到宴会之前,就要师爷们写一些诗词备用,其实都是捉刀之作,并不是他写的。”
田七也有同感,“我觉得有道理耶,她自从当了皇后,就没有新的诗词歌赋出现了,这五年都没有新作,难道为她写诗的臣工已经被偷偷处决了?”
一旁蔡眀姬问:“是不是因为她江郎才尽了?”
曹静说道:“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江郎又不是说尽就尽的,我觉得背后有人操刀的可能性比较大。操刀之人已经死了,故一直没有新作问世。”
田七说道:“据传,纪太后说因哀悼太子之死,很是哀伤,从此封笔不写了。”
蔡眀姬说道:“是不想写还是不会写,谁知道呢,一桩无头案,除了她自己,谁知道?”
纪太后的名作都出现在从女官爬到贵妃之间的前五年,诗词一共五十七篇,歌曲十五首,这些纪云在看起居注时已经读过了,也听田七唱过歌,这几天温故而知新,总算是倒背如流,无一错处,顺利通关。
背下来之后,是曹静教导她应对礼仪。
曹静以前是景仁宫的掌事女官,见过世面,也是接触纪太后时间最长的人。
“纪太后自从丧子之后就很少有笑容,所以你最好不要笑。”
纪云是个爱说笑的女孩。
纪云苦笑着指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说道:“曹姐姐以为我这个样子还笑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