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说到这里,周陆欲言又止,陈姝没张开眼睛,只是懒懒道:“怎么,吞吞吐吐的?”
周陆埋下头,不敢看陈姝,道:“其中一人,颇类容殿下。”
陈姝目光斜过来,其中威势让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周陆都后背发凉,过了半晌,只听她低笑一声,那笑声低柔,却让人毛骨悚然,“倒也难为了他们的心思,叫进来吧。”
周陆擦擦脸上的汗,低着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几个年轻的男子鱼贯而入,陈姝抬眼,只见为首者,身着白色织锦,眉目间同容郁相似。
这几人跪伏在地上,齐声道:“拜见陛下。”
跪下去半晌,也没见陈姝反应,他们皆是心中忐忑,殿中过于宁静,仿佛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陈姝随意一指,道:“你,过来。”
为首的男子起身,缓步过来,又跪在了陈姝面前,只见陈姝伸手,她细长的手上一如往昔白嫩,指尖涂着暗红色的丹蔻,她抬起了那男子的下巴,细细端详。
那男子见了陈姝的真容,不禁愣住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旁支,叫魏郡赵氏的人搜罗上来,一路上奉做上宾,他以为自己将要去侍奉一个皮肉松垮的老妇人,却不想见到了这位冷艳的女帝。她虽然发上染霜,却眼神明亮,皮肤白皙,看着很是年轻。
尤其是她身着一身暗红,这颜色太衬她了,让人觉得她艳色中沉淀着威仪,凛然不可侵犯。
那男子已然成痴,却见陈姝冷笑一声,将他的脸撇过去,道:“真是无趣。”
殿中人皆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陈姝却挥挥手道:“周陆,都给朕赶出去。”
周陆忙起身将众人往外赶,只听陈姝又道:“魏郡赵氏这般行事不过是因为年前族中侵占农户土地之事,把这些人退回去,告诉他们,全族都给朕洗干净脖子等着。”
周陆道:“诺。”说着关上了殿门。
陈姝一个人坐在那里,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避着容郁这个名字,可是这两个字却总是在某些时刻猝不及防地出现,就在她以为自己完全放下的时候,刺伤她的心。容郁两年前病逝,只因陈辉的长子陈旭犯下的事情,那时藩王对陈姝篡位一事颇为不平,隐隐间有些动荡,坊间流传陈耀的儿子陈曙才是真正的正统之君。
那时储君之事正是物议沸腾,陈旭起了歪心思,毒杀了陈曙,陈耀的势力反扑,朝野动荡,藩王也都上书,陈姝无奈,赐毒酒于陈旭,平息众议。
容郁为此事所伤,吐心头血数次,不愿累及陈姝,始终隐瞒病情,于两年前的冬天病逝,陈姝以为看尽了这世间的无数生离死别,却不想,还是伤心了。
她以为自己百折不挠坚不可摧,却还是有一颗肉长的心。
这时周陆开门进来,对着陈姝道:“陛下,赵大人来了。”
陈姝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假象,她睁开眼睛又是那个雍容威严的女帝,她道:“请赵大人进来。”
宫人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赵寒山进来,他老多了,看着身形单薄,面色苍白,陈姝见了他一笑,道:“方才赵氏送来的男子还在殿外,廷尉大人这就听到了风声?”
赵寒山摇摇头,道:“赵氏的伎俩,何足挂齿,陛下说笑了。”
“哦,那寒山此来所为何事?”
赵寒山拱手道:“赵氏一案,臣已经定下判决,陛下,这是臣办下的最后一案。”
陈姝抬眼,逼视赵寒山,道:“你这是,要离开了?”
赵寒山刚想说话,便从袖笼中掏出了手帕咳嗽了几声,他放下手帕,上面都是暗红的血,他平缓气息,道:“陛下,我也要归去了。”
陈姝看到赵寒山帕子上的鲜血,她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道:“多久了?”
赵寒山摇摇头,他把手帕收到袖中,“不重要了。”
他轻声道:“请陛下恕罪,寒山追随陛下这么多年,大概就要到这里为止了。”
赵寒山早年在黄河边受伤,拖了这么些年,终于到了强弩之末,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他看着安然极了,他道:“今夜,今夜便要上圆融寺去,我赵寒山,也该有个归处了。”
看着赵寒山的坦然和平静,陈姝似乎也能感觉到,赵寒山这样着急,怕是因为真的没剩多久了,她以为自己不用再面对这样的别离,却不想,她余下的人生,这种情形纷至沓来,令她应接不暇。
陈姝没有说话,只是扶上了赵寒山的轮椅,道:“我陪你,我陪你去。”
赵寒山看着陈姝面上的坚定,缓缓点头。
陈姝推着赵寒山出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廊下立着的男子,那男子隐约有些像容郁,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的目光自此一直停留在陈姝身上,他想,两个人的传奇里,有第三个人,太挤了。他只想永远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就好了,只可惜不能再久一点。
当夜,一驾马车在夜色的掩盖之下出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