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原打算瞒着我多久?”宁蕴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李钦也不意外,道:“世事变迁,好多事情,孟夫人怕也是忘得七七八八了。公主殿下天生便是千金之体,难道这个,孟夫人也能忘了么?”
孟夫人倒轻轻推了开:“虽说蜜儿现是蒙恩受封,但是终归尚未正式封号,难受其禄。”
九千岁笑道:“待臣通传。”说着,和李钦一道出去了。
“小时候我悄悄儿喊过你宁蕊,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确实忘了。”宁母叹道。
九千岁讶道:“这,天命不可违……六小姐是天下奇珍,若不以身奉国,天下便无容身之地。”又说:“此乃先皇卜筮所得遗诏。”
孟夫人垂眸道:“我没忘。”
从前的岁月历历在目。记忆一一被唤起。
“哪儿的话!”九千岁眯着眼笑道。“六小姐千金之躯,乃是老天最宠爱的人儿。陛下娘娘都惦记着。天家的珠玉,这不平安无难?”
有些担忧了。“外面都是……人……”
孟夫人叹了一声。“那是我们家族谱。这卷轴,自打你出生便被天家藏了起来。”孟夫人缓缓将身子对着宁蕴,泪光闪烁。
宁蕴将信将疑地继续抱着他。
陈苍野在她眼睛上吻了吻。“公务烦身。”
李钦道:“老宁府现在也在修葺,相信很快也能建好了。”
蚀骨的寒意从尾椎往上爬。
飞光流逝。这一月里,涿州以西乌兰王立储,储君立志效仿中原、大兴通商之道,中原内外欣欣向荣再无干戈之虞;羌部世子妃颇得荣宠,商贸往来日渐繁盛,亦无战乱之忧。更值一提的,乃是冬月月末,各地巡按忽而受令秘捕各地结党、走私、抵御内外通商的豪绅,无论官职
“这会儿……”九千岁顿了顿,笑眯眯道。“孟夫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宁蕴站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她一直在躲避的就是头上贵女的繁复头饰背后的头衔。
“那便是了。”李钦笑道。“公主殿下应当是千金之体,万福之命。有没有册封,又如何呢?”
宁蕴想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暌违圣面多时……草民但求觐见陛下、娘娘片刻,不知可允?”
宁蕴听懂了个七八分。若是质疑今日的安排,就是质疑天子的正统吧。宁蕴想了想,道:“若有此举,那么先日那册封以及赐婚,便无法付执——岂不是将圣上置于戏言之地?”
孟夫人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一辈子吧。”孟夫人转过身,背对着宁蕴。“我原想你大概永远也想不起来,如此一生就罢了。我和你爹原想……所谓‘以身奉国’,左不过你做了神职,也是好的。不料,九千岁日前才来与我道,说是要你为社稷献身。此话隐晦,然而看九千岁的神色,便是不归路也。”
李钦目光又柔又敬慕:“宁府家谱中,在世者唯公主殿下生平有小志——公生第六女,妾孟之羽生。命格骄贵,天下难觅。公爱之如掌上珍,遂以蕊名之……”
“圣上彼时还是太子,赐公主小字耀琳,只待公主成人后便用此字……”九千岁说着,百感交集。“可惜……然日前圣上还说,尘玉也是好字,韬光养晦,是天家之范。”
“公主殿下,老身这小脑瓜子……”九千岁打着哈哈从殿外快步走进来,躬身托着一个旧册。宁蕴看着李钦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册子,眼波流转。
“你在担忧什么?”宁蕴抱着伏在她身上的陈苍野,柔声道。“你和我说。”
“蕴字好。”宁蕴笑道。她到底是隐没在尘世之人。
是日傍晚陈府的马车莫名自行,清香楼泊马的一众人看得真实。联想到铃兰馆有人来找陈小世子,这会儿早有风流公子开始胡诌了。
李钦叹了口气:“圣上承继大统,也是那份遗诏所诏令也。”
“让他们都来看看才好。”陈苍野喘着气盯着她迷离的双目。“这样子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江湖之远
宁蕴听得颇觉奇异。这个册封,确实也迟延得离奇——公主府都建起来了。
宁蕴笑道:“无论如何都是不归了。”
李钦笑道:“不忙,请公主殿下与夫人先看看——这儿是宫里为公主殿下准备的家私封赏。”便将造册送了上来。
孟夫人冷笑一声:“既然说道她是天下最受眷宠的人,九千岁岂会忍心让她赴死?”
九千岁笑道:“六小姐是宁蕊,映雪公主是宁蕴。”
偌大的殿宇里便剩下宁蕴与母亲。
依旧是皇后那深宫。李钦笑脸相迎:“公主殿下,今日公主府便造得如此了……”便将营造工匠送来的图谱给她看了,又送给孟夫人看:“都是按照宁府的旧貌的路子造的。公主爱莲,便造了好大一方荷塘。”
孟夫人淡淡道:“皇后娘娘不是要传我们娘儿俩?”
翌日陈苍野继续不见人影。倒是蓦地来了一道谕旨,将宁蕴和母亲都叫到了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