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动手了。”他对陆昭河说。
第八年,陆明岚十四岁。家族宴会上,陆昭河端着小竹笼邀他斗蛐蛐:“看斗蛐蛐可好玩了,我有时都想变成一只蛐蛐。”
第四年,陆明岚十岁。雨娘子给许嫣然进言,想要给大公子安排个通房丫头,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
亲自送他走上黄泉路吗?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至少,不用亲眼看着她出嫁。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苏芷北打了个抖:“那我宁愿直接进入下辈子。”
许嫣然虽然跪在灵堂里哭,眼神却一直往他们谈话的方向瞟。
但老天爷
陆明岚多看了他几眼:“那你可得找我二弟玩,他喜欢这个。”
陆明岚听了汇报,只是一个劲儿地咬牙,什么也没说。
自此,再无丫鬟愿意给他做通房。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问了苏芷北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你发现你这辈子永远只能做仇人的奴隶,你会怎么办?比如苏瑶瑶?你一辈子都只能当她的丫鬟,你怎么办?”
陆明岚沉默许久,没有回答。
陆明岚说:“现在还不太稳妥。”
其实他是在等一个人。
苏芷北便冲着他甜甜一笑,比蜜渍桂花糖还要甜:“给漂亮公子算个友情价,五银币。”
许夫人被一场风寒捎去了性命,实在是红颜薄命。他却记得母亲前几日咳嗽严重,喉咙里始终卡着痰,有时呼吸都困难。
而后,一系列的“鬼影”在陆明岚的有意引导下,变成了府中闹鬼的铁证。
许嫣然喝的养生汤,燃的蜡烛,点的熏香,总会暗含某些无关紧要的成分,几种药物互相作用,日日熏陶,有如五石散般的致幻功效。
一切完美无缺。
陆明岚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明岚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忘了自己出门原本是因为发现身中蛊虫,为了寻死。
遇到苏芷北是在一个清晨。
陆明岚想了很久,决定杀死来者。他翻了很多书,列了很长的计划步骤,却在看到仙师那天晚上撕了个粉碎。
仙师一到,所有缺乏灵气波动的闹鬼伎俩全作了儿戏。
过了几天,坊间传言永州所有花魁全被陆大公子包下,一晚上过去,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好几个月无法接客。
少女在大树底下摆了一张小摊,零零碎碎的什么花样子都卖,还有两三条鸳鸯帕子。
丫鬟反过来劝慰他:“奴婢这条贱命算不得什么。反而如今公子身边没有体己人,万事忍让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能长命百岁了。”
陆明岚那天路过西院,看到母亲曾经的二等丫鬟被个小管事泼了水。
陆明岚叹气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到时,在宾客如云的葬礼上,陆宁川会被刺杀。陆明岚将以自己性命的代价,让众人看清他身上的恶毒蛊术,为母亲十几年前的错案鸣冤。
陆昭河说:“不如把计划都告诉她吧?她知道你过得这么难,一定会帮你在许嫣然面前演戏的。”
第十年,陆明岚十六岁。陆昭河问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年纪越小越不容易被人怀疑。
许嫣然去请了云霞仙师。
第十三年,陆明岚十九岁。
老天爷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奴婢们自底层爬起来,除非犯了重罪,很少受到这样大的贬谪。
陆明岚本来没注意到这红痕,直到母亲去世时,脖子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痕迹。
第十二年,陆明岚十八岁。苏芷北说她要去修仙了,这已经是他所能看到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
仵作耐不住他的央求看了看,只是道:“许是之前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这点力道勒不死人哩。夫人被痰卡住了嗓子,死于窒息,大公子莫要伤心过度了。”
恰逢妾室许嫣然新买了白狐绒的毛围巾,蓬蓬软软好不漂亮。她喜爱这围巾,便日日系在脖子上。为了防止它掉落,围巾系得极紧,取下来之后往往会在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
陆明岚看到她头上新摘的桂花,被这力道带歪了去,一簇簇像夜空中朦胧的星。
按照计划,其后就应该暗杀许嫣然,推脱给厉鬼索命。
陆明岚于是顺手捞起一张手绢:“还挺好看。”
他伸出手企图替她扶正,少女突然惊醒。
陆明岚觉得她在笑。
第二年,陆明岚八岁。许嫣然当上主母,把所有曾侍奉许兰婷的仆从都打发去了各院扫地。
许嫣然请来各路驱鬼大师,当然都没有作用。
自此,苏芷北发现他成为了花楼常客。
“北北原来还记得你在凡间有个夫君啊。”他笑道。
那时晨光还未兴盛,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托着下巴,脑袋一坠一坠地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