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湾山区四周一片寂静。
从市中心乘汽车到银湾的白鹭保护区要走一个小时,温悦铎惊异于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保留着这样的场所。周围的郊区几乎都被改成高档住宅,越是山地越容易被富商青睐,从而更容易开发。
他的手术很成功,军属区的医疗设施本就是一流,诸位大夫或多或少受到丛云皓的威逼利诱,简简单单的小手术也胆战心惊的,手术前的身体检测就做了很多遍,无形中延长了温悦铎躺在手术台上的时间,让他躺得屁股都发麻,心里骂了丛云皓无数遍。
再说骨折这类上伤,只要第一次手术做得好,能够休养好,相应的骨折部位也很容易重新黏合,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温悦铎的骨骼适应能力很强,内脏软组织与肌肉可以根据骨骼外形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在骨折后,重新接合起来的部位会很快恢复。
连徐乐都赞叹他说是骨骼清奇,被丛云皓狠狠骂了一顿。
自从他手术完了,丛云皓几乎天天腻歪在他身边,吃饭也要从军部赶回来吃,晚上睡觉也要抱着。这天得了空,温悦铎没和他打招呼就出来散心了。
“怎么样,不错吧。”还是上次的捕鸟人接待了温悦铎,给他指各种各样的鸟类。
夏末山里清风凉爽,他俩走下石头台阶,正朝叮咚作响的小瀑布走去。那挂瀑布是地下涌出的泉水形成的,五颜六色的鸟还有几只白鹭停在磐石上歇息。
穿过那里,从覆满树叶和草木的斜坡小路走下去,底下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另一个看管人员只穿一件衬衣敞着胸脯,正在等着他俩,他指着浸在溪流里的四方形木箱子说:“这里的鲢鱼特别肥,就在这里边,马上取出来做成菜。”
温悦铎摆摆手说不用了,他问道:“这里有伯劳鸟吗?”
一听到这种鸟的名字,捕鸟人眉头一皱,摇摇头,“没有,这鸟前些年就不见踪影了。”
“哦”温悦铎若有所思点头,有些好奇,“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吗?”
“不是,这么大的林子,哪可能适应不了。”捕鸟人摘下头顶的草帽,抹了把汗水,“是这鸟太凶了,只要别的鸟一进它的地盘就被欺负,有些国家二级保护鸟类都是被它们啄伤的,还得我们拿回来救治。所以后来林业局下令,把伯劳鸟的鸟窝都取掉了。”
温悦铎恍然大悟,眉眼不经意带上了些笑意,他想不到,还年幼的丛云皓怎么会喜欢这种凶巴巴的鸟类。
难道是同类相吸?
这里的两个人都很热情,要留他吃饭,温悦铎推脱半天还是拒绝了。
捕鸟人以为丛云皓知道他来了这边,托他给丛云皓带点问好的话。
“丛云皓也总是来这边吗?”温悦铎临走时还是多了一嘴,丝毫没注意到两人在他直呼丛云皓名字以后的表情。
“啊啊是的,丛处,呸我这嘴,应该是副司令了吧。”捕鸟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话说丛副好像也问过几次伯劳鸟,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上次这里要开发成住宅区,也是丛副顶着压力请军部保留了这块山地自然保护区,我俩才有这份工作。”
怪不得,温悦铎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乘车到了山下,银湾区监狱。
之前他偷偷托丛云祎帮忙,弄到了聂远的探监资格。丛云祎以为他是临走时候要和旧友告别,神色复杂,犹豫半晌还是答应了。她虽然没有丛云皓在军部的地位,因为父母的缘故也认识些叔叔阿姨,托点关系自然办好了。
狱警果然对他很尊重,温悦铎强装淡定地走过电门,水枪,还有体检室。这些曾在他心上刻下不可磨灭的印痕,不过也有人以同样的血肉填补了这些。
聂远马上要行刑了,穿着重刑犯的狱服,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些,但依然不改玩世不恭的表情。
温悦铎拿起电话,看着窗户对面,“对不起。”
聂远扯了扯嘴角,带动了侧脸的烧灼性伤疤,“没有什么对不起,小少爷,我应该那天就交代在那边的。”他真的不在乎这些,笑道:“你让我多活了几天。”
温悦铎也笑,又有些懊丧,“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于什么。”
聂远依然很优雅,双手交叉放在区曲起的膝盖上,“谢谢你这么说,让我舒服很多。不过小少爷,我还是希望你活着。你怎么就知道死后的世界更好呢。你想见着那些人吗,比如我,你恨我吗?”
温悦铎语气平淡,“不恨,你和周陵,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过去的事情影响。
聂远看见这张脸却有些忧虑,“小少爷,你又瘦了,如果阿陵知道会很难过的。”
温悦铎因病刚好,脸色确实发白,唇线的颜色也淡。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和阿陵的过去吗?”聂远突然压低了右眉,“我想补偿你,你听着,我和阿陵的初见其实并不在缅甸,在——”
“行了。”温悦铎及时制止,示意摄像头,“我们不谈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