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搞批发, 现在线上开店,线下铺自助贩售机,比较冷门的行业,尹小航觉得有趣才写。
稿子发表后,于帅特地打电话来, 说他“写飘了”,这个“飘”是夸奖,意思是自然流畅,不卡顿,还说有细节了,眼睛能抓到烟火气,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晦暗的底色,渐渐被生机覆盖,尹小航没料到,这生机只是幻象,某一天突然被点破,点破的人正是马炯炯。
马炯炯跟尹小航玩,俩人在地上仰面平躺,马炯炯一扭头就能看到他侧脸的起伏,额头紧致平缓,鼻梁舒展巍峨,下巴流畅内敛,像山峦剪影,也像涓涓细流,脖颈奔流到锁骨,坦荡自在,鬼斧神工。
马炯炯没见过喉结,或许见过,可都没尹小航的漂亮,她就没留下印象。“这是什么?”马炯炯伸出手指,勾勒他脖子的线条。
“这是我是喉结啊。”
“喉结,是什么?”马炯炯语言发育早,常用的开场白是两个疑问句:
这是什么?
为什么?
第二句可以循环往复,直问到对方哑口无言。
尹小航说:“喉结就是……喉结。”他一时词穷。
果然,马炯炯的套路只有一招:“为什么?”
尹小航由她摸,皮肤覆着骨头,手感滑而不滞,还带着温度,马炯炯的表情莫可名状。
尹小航逗她:“你有喉结吗?”
她收回手,从自己的头顶往下摸,除了肉还是肉,一直摸到脚,终于找到一块突起的骨头——脚踝。她举起另一只脚,把自己的第二个喉结指给尹小航。
尹小航顿时笑翻在地。
马炯炯的“喉结”小,尹小航的喉结大,她还是喜欢摸大的。于是又伸手去摸,在喉结旁边摸到一个硬块。
马炯炯:“这是什么?”
尹小航抱着马炯炯跑去照镜子,端端正正地站着看不出来,稍微扭头或仰头才能看到,尹小航自己摸了摸,跟镜子里的马炯炯对视,学她的语气说:“是啊,这是什么?”
※※※※※※※
尹小航跟谁都没说,中间去敬老院看了老太太,马炯炯现场炫技,还表演了一段单口相声,说的就是喉结。
直到万相宜出差,他才挂了号做检查。没想到在门诊也能碰上,当时当场,五味杂陈,心中翻滚的滋味简直无法细品。
因为预约了专家号,他没取消。那天,万相宜一脸憔悴,为马炯炯悬着心,也没发现他的异常,他把万相宜送走,自己回去继续等叫号。
当天做了超声检查,拿着检查单给医生看,那医生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没对检查结果下结论,只是详细询问了情况:包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身体有没有不适症状、个人饮食习惯等等,当时就开了两项其他检查,让尹小航去预约。
新开的检查当天不能做,做完了又要等结果,这样又过去几天,但尹小航已经有预感,结果不会太好,手术是免不了了。
他很矛盾,想时刻待在有人声、有人影的地方,想跟人说话,哪怕是最浅显的话题,菜新鲜不新鲜,雨后清爽不清爽。又想屏蔽所有,把自己关在四壁无窗的房子里,最好连灯都不要开,把时间、日期、年份都作模糊处理。
马炯炯跟他搭话,万相宜跟他搭话,万妈妈跟他搭话,他都渴望回应,可他身体里那根中梁砥柱塌了,说话没了底气,发声就很累,思维也极易涣散,稍不留神就前言不搭后语。
尹小航坐进车里,万相宜也拉开车门坐进去,也不像有话要说。
他以为她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坐一会儿?”
万相宜说:“开车吧,今晚让马炯炯跟姥姥睡。”
尹小航眼里却没有惊喜,他胸腔里像有团棉花,被这话一踩,塌下一个深坑,又缓缓复原。他刻意隐瞒,也费了很大力气伪装,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诉求,他需要她。
万相宜说:“我跟你睡。”
搁平时,尹小航的荤话会立刻跟上,这次却没有,他看着仪表盘显示的时间说:“还是算了,你坐会儿就上去吧。”
万相宜没再说话,扭过身想要抱他。虽然两人都坐着,可高度还是有差距,她斜着过来,下巴只能搭到他的肩膀。
尹小航非常配合地靠过来,把肩膀展开,手臂绕到身后,轻拍两下她的背。
“真的不用吗?”
“不用。过几天马炯炯就要走了,你还是陪着她。”
万相宜身上没有确切的香味,可他闻起来就是很熟悉、很安心。
万相宜轻轻摩挲他的肩膀和肩以下的手臂:“我不是孩子奴,我想得明白,孩子是什么?孩子生命里的过客。你多陪她一天,少陪她一天,她都一样会长大。”
尹小航把她摆正,换了个姿势,把自己的额头搭在她的肩上,当然没有搭实,虚搭着。
窗外有车经过,一瞬间光影流动,乾坤腾挪,眼前的恍惚让万相宜闭了会眼。
她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