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马车飞驰而出。
这一路上,车夫严格执行了道尔顿的命令,尽量贴近白河行走,此时设立在河畔的第三个检查哨已经距离他们不远。马车逼近检查哨的时候,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一条轻便的驳船迅速地从白河的建筑阴影里划出。
这里原本是道尔顿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一旦叛乱不利,又或者贵族们想要顺带解决他,他就从这边撤走。眼下发挥了比预想中更关键的作用。
道尔顿抱着女王,从马车上跳下来。
阿黛尔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一队骑兵正迅速逼近,为首的正是她亲爱的导师先生。
后背撞上坚硬的船板,阿黛尔顾不上抱怨,立刻翻身贴到船底舱里。她刚这么做,就听到“梭梭”的利箭从头上飞了过去。道尔顿贴着船舷的另一边,阿黛尔听见他十分不得体地咒骂了一连串。
骂得好。
勇敢的桨手们奋力划船,它在水面穿过一切扭曲古怪的黑影,迅速朝着河对岸而去。等到追兵抵达时,驳船已经靠岸了。道尔顿的部分手下就驻扎在这里,两边的火把将河面印得粼粼如金。
手肘被道尔顿有力地拉住,阿黛尔从驳船中跳上岸,她回头。
海因里希举枪,瞄准了河对岸刚刚踏上土地的女王。
在他将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曾经的学生忽然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河碰撞在一起。火把的光里,银色卷发的女王面容格外清晰——他亲眼见证那张脸如玫瑰花苞绽放般,逐渐褪去童稚变得艳丽无双。
海因里希扣动扳机的手指顿了一下。
坐在椅上的受审者阿黛尔站起来,转身巡视卫兵和群众。光自侧高窗投进教堂,落在女王银色的卷发上,她优雅微笑,为自己做了最后的辩护:
“身为女人头戴王冠,就是我的原罪。[1]”
1557年8月28日。
罗兰帝国第一位女王在叛乱中被送上了断头台。
…………
阿黛尔以为自己下地狱了。
上一秒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下一秒她重回兵变的这一夜。
靠在雕花的椅背上,阿黛尔带着象征王权宝戒的手紧紧抓住扶手,不知从何而来的信息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她死后,帝国的百年历史。
她被推翻之后,王位之争使帝国陷入长达三十年的混乱。其他国家的干涉,国内贵族与平民的矛盾,新神教派与旧神教派的争端……一切种种,使曾经强大辉煌的帝国走向末路。而史书对她的描述是“她是位有为之君,可惜难抵命运”。
第127章 一个拥抱
“教皇死了?”得到召见的道尔顿问。
“任期不到一年吧。”女王一边说, 一边在道尔顿的陪同下穿过回廊。“看来教会的手艺并没有失传。”
——谋杀教皇,也算得上是一项传统了。
怎么说呢,教廷权力最大的时候, 折腾起世俗君主毫不手软, 但那些穿红衣服[1]的对他们自己的“父亲”也见不得多么手下留情。教皇更迭的速度比国王只快不慢,迄今为止任期最长的教皇也堪堪三十年,最短的只有两天——后者被称为“两日教皇”, 平均任期七年。公元九世纪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教皇更换的速度频繁到受邀参加教皇典礼的王公诸侯还来不及离开教皇国, 就不得不又折返回去参加新一任教皇的典礼。
明面上死于世俗国王手中的只有三位,剩下的大多是被教会自己弄死的。
……从这个程度来看, 被称为天下信徒的父亲的教皇, 可真是有一堆好“孝子”。
“比其他的前任,他死得可真不是时候。”
道尔顿毫无敬意地说。
“的确不是时候, ”女王说, “他太过强势也太过迫切了。他自己倒算得上一位‘圣人’,但教会不需要一位真正的圣人来做教宗。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女王叹了口气, “罗兰和鲁特给他太多压力了。”
鲁特帝国是第一个尊奉新神派为国教的帝国,堂皇地将自己的君主加冕为与教皇同起同坐的“皇帝”。而教会原本以为能够操控的罗兰帝国, 在她执政之后也在迅速地挣脱控制。去年神判之后, 罗兰国内的宗教之争大体上平息,教会的爪牙被狠狠地拔掉了。
如果教会接下来能有一位软弱点,无能点,不要那么偏激的教皇,那么教皇国也还能与罗兰和鲁特和稀泥更久一点。
偏偏, 罗兰女王给日益腐朽的教皇国送去了一位手段强硬的“圣人”。
圣特勒夫斯二世是个……过于偏激的聪明人。
他当初被迫离开圣城的那么长时间里,流浪在外,亲眼目睹了教会的许多弊病,从赎罪券到修士们的堕落,也看到了世俗君主们对教会的日渐轻慢,以及这种轻慢背后隐藏着的武力威胁。正因为如此,他就任教皇后,才会以强硬的手段推行“回归圣洁”运动,要求教士恪守清贞节俭,倡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