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叫回来?就因为骨亲血缘?没有一颗悼唁的心,却还让她站在旁边,亲睹这一幕幕悲痛的表象?
黎珈父母在吵架的时候,王沛兰痛骂黎东明母亲的话,她曾听过无数次。如今,她却跪在寿木前,哭着说舍不得。
对这个世界的虚伪,她嫌隙、厌恶、甚至忍不住作呕。
她很累,随便进了一个房间,正好看见黎瑜躺在床上睡觉,她便放心地躺上了床。
半睡半醒间,黎珈被窸窸窣窣的谈话吵醒。
“诶,你见东明那闺女了吗?”
“我正要跟你说呢!天哪,她怎么能这么冷漠的噢?奶奶死了哭都不带哭一声的?看都没看几眼就跑走了!”
“对啊!而且我还听说老人离世之前,还念叨她,问怎么没见到她。”
“啧啧,怎么说老太太也把她带大了,你看她五官姣好的,怎么也少不了老太太那五年的功劳啊!”
“所以说,这闺女真没良心,之前算命的就说她是扫把星,长得又妖孽,真不知以后会怎么祸害男人。”
?? ??
黎珈只是睡得有点迷糊,她没聋,愈听愈清醒,心底的火越聚越浓。
她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不争吵不反抗,除了因为懒,便是给人留余地。
时隔十年,黎珈还没听过这些肮脏的话,外婆教她将心比心,也教她有一报还一报。此刻,她不会再退缩。
“你们说什么?说我是扫把星?长相妖孽?你哪只眼看见我祸害男人了?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吗?有这闲心嘴碎,不如好好回家照镜子?行嘛?”
她们没料到,这些话能被外人听去,尤其是八卦的对象就在现场。
“嘿,小姑娘,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这么没素质的事以后可别做啊!”
“你骂谁嘴碎呢?”
黎珈轻嗤一声:“骂你。”
“我叼你老母,我们说的有错吗?啊?你要不是扫把星,东明两口子还能不要你?出生没几天能把你扔到庙尚?你就是不孝,不懂得感恩,养了自己五年的奶奶死了,一点也不伤心,你是没有感情吧?你还是人吗?不就是扫把星?”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瞰众生,自以为是人性的胜者,对所有与之相悖的言行举止都嗤之以鼻,这才是弱者。
“我要有什么感情?假惺惺地在她的死躯上哭?”黎珈难得被气笑了,“真是对不起,我这人一向诚实,绝对不会做表里不一的事,我就是不伤心,没有感情,但请问,我这样碍着你们了?”
屋里的争吵声并不小,引来了很多看客。黎东明怒不可遏地扇了她的脸,完了骂道:“真是没有心!”
脸上火辣辣的,黎珈却不为所动,她被王沛兰揪去了厕所,当头棒喝:“我看你捣什么鬼乱,啊?还嫌这事不够多?你凭什么在这吵吵嚷嚷?也不看看这里什么情况......”
黎珈跑了出去,但她无处可逃。
在庙尚村,她没有一个朋友,嘴碎的人、看热闹的人所目皆是。
也就是那天,黎珈彻底被击溃了。
在黎东明扇她脸的时候,在王沛兰对她破口大骂的时候,在他们听到外人骂她是扫把星,却无动于衷的时候。
从庙尚回到浦宁后,黎珈便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到她奶奶对她破口大骂、拿着竹棍绳子抽她、村里的小孩向她吐口水、被水淹没再无法上岸、一群她不认识的人围着指摘她冷漠无情......
一夜之间,她仿佛回到了五岁之前,外婆辛苦给她建造的乌托邦,瞬间崩塌。
梦里,她总是被否定,醒来后,她也在自我否定里沉沦。
沉沦、挣扎、再次沉沦、挣扎.....成了她世界的底色。
——
夜空的星陪同殷谌许,一起听完了她的心事。他静静地听着,紧紧环住她的腰。
如今,她能坦然地说出这些,直面她的过去,是因为她已经痊愈了。医生告诉她:“所有不堪都不是你造成的,你无需否定自己。”
沈江姑姑五年前对她说的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像剥掉了橘子皮,又撕裂了一脉又一脉的橘络,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我...
不管你听了,是否会远离,我也毫无保留地,将我呈现给你。
黎珈没想过会跟别人和盘托出,但她的心却很平静。她不害怕殷谌许会怎么看她,她只想告诉他,黎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殷谌许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朝黎珈伸出手:“过来,抱抱。”
黎珈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少年,依旧美好。
殷谌许用力地回抱黎珈,让她缠住他的腰,像抱着一个小孩哄她:
“你是我的宝贝,不是别人眼里的任何东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不管对方是谁。”
殷谌许珍重地吻上她的额头,“宝贝,以后我来疼你,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