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气息,模糊不清的嘴脸。
“……节哀顺变。”
节什么哀?
贺琰的瞳孔微微一滞,又看向灵堂中央摆放的黑白画像。以为只是自己看错了。
可黑白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那个女人。
确确实实是夏毓的那张脸。
岁月不饶人,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曾也想过,夏毓这样的女人除非老死,不然总会想方设法地保留自己的皮相、时间。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躺在棺柩里。
她还是死了。
比较奇怪的是,前来吊唁的人,不在少数——贺琰微微垂眸,不知伤痛为何物的他,对这些人口中的安慰之词完全无法理解。哭丧的声音震耳欲聋,望见一片死白的色彩,眼底的嫌恶之意渐渐收拢。
夏毓生前与他人结交并不深刻——也或许只是没能在他面前展示。他也没有闲情去关心她的事情。
贺琰只匆匆瞥了眼夏毓的脸庞。
不咄咄逼人时的模样倒是安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眼角的皱纹都注意不到了?
许多与她同岁的人,哪个不比她会打扮——又有哪个会同她一般,对自己的丈夫毫无心慈手软。
也不知,贺从厌——这位所谓的父亲,意志可有清楚,又可曾知道他怨恨的这个女人如今已死去。
……原来上次通话,是最后一次。
……死?
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时,他应当有巨大的情绪波动才对。连那些只能说受过夏毓“恩惠”的人都能挤出一两滴虚假的眼泪,他为什么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许是见他脸庞冷峻,伴有浮躁之意的眉眼,没有人再靠近他劝他想开,或是别的说辞。
心脏顿时生出几分痛意,却也瞬间消失——太淡了,这抹情绪实在太淡了。他什么都没能捕捉到。该是近些时日没能睡安生,隐约摇摇欲坠之意——有人擒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贺琰,你不舒服?”
陌生的声音,贺琰忍着将此人双手甩开的欲望,回了句没有,想了想又添了句:“该是悲伤过度。”
不动声色地说着假话。
“……”这个人手中的力度加重了几分,语句近乎咬牙切齿般吐出来,“你撒谎。”
贺琰紧锁眉头,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打量对方长相,样貌平平,印象也寡淡得不行。正要询问,这人便是面容扭曲一瞬,仿佛知他要询问什么似的。
“我是夏毓小姐的得力助手,”又仿佛知晓他并不想知晓自己姓甚名谁似的,冷笑着小声道:“不如贺琰少爷随我去一处清净地聊聊?这边——有人把手,反正不是你为夏毓小姐操办的灵堂,看你也兴致缺缺的模样,这个建议如何?”
夏毓应当告诉过这人不少自己的事情……一副比夏毓还要惹人厌烦的样子。
得力助手?贺琰心头直发笑,这老女人到底有多脏,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吗?
跟对方走至一处偏僻地界的房间,贺琰也懒得再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道:“你要聊什么?”
“贺琰少爷没必要这么防备,”助手笑了笑,“我可不会像夏毓小姐那般溺爱你哦。”
“……”贺琰没有回应,只是皱眉。
“你啊——”助手嘴角的笑意未减,“果真跟你那父亲的性格一模一样,夏毓小姐果然没料错。”
“基因这东西,说不上百分之百能遗传到,你却做到了比贺从厌还要冷血呢。”
助手抬眼,“夏毓小姐同我说——你比贺从厌还要过分,喜爱实施暴力行径,未成年的时候便敢摊上几条人命……若不是夏毓小姐脑子抽了,次次为你收拾破烂,你现在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结果你呢?甚至……”助手的目光陡然一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连一滴眼泪都没为她流淌。”
“……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好。”
贺琰神色微沉,“那都是她一厢情愿做的,她痛恨贺从厌,明知贺从厌脾性不好,还要跟他对着干,自食其果。但凡顺从,哪会过得这样浑浑噩噩。”
“人家就活该被你们这些人糟蹋?”
“我可没这样说。”贺琰道。
“可她是你的母亲!你可知她是受了怎样的苦才堪堪将你生下,视若珍宝,唯独怕你摔了伤了。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有慰问过她一句话吗?”
“是你太过自我!不管她的过往如何……都不该全是她的错。你要是能知道收敛该多好?”
“她又何苦因你的事情到处卖人情奔波。”
“你不该毫无作为,你该赎罪。”助手似乎忍无可忍,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贺琰被他推至一处书柜,往日里要是被他人这样对待,早就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先揍一顿对方再说。
现下却不知自己搭错了什么筋。心脏处又一下扑通扑通,疼得他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