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钻入鼻腔之时,我刚推门走出大殿。偌大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听得人心里不舒服。我转身向花园走去,不过说是花园,我其实也没种多少花。除了草坪,其他都是些藤蔓和雕塑装饰, 要说最特别的应该是中间那一座喷泉了。
当初用的是上好的大理石,这麽多年了,泉水喷涌着回转着,始终还是那副老样子。低调而高贵。我本就不是低调的人,可是她喜欢,我也就毫不犹豫地这麽做了。
现在她不在了,喷泉倒是留着。
我坐在喷泉边上,伸手去撩身侧的泉水,那感觉是冰凉的,舒缓了初夏的闷热。而和它一起带来别样生气的,是门口那扰乱我清静的青年。
我知道他累极了,呼吸也还未缓过来,也不知道是在急些什麽。他的脚步停在了大堂前,不用看我也清楚:肯定是在找我。我不转身,只是往池子里扔了颗石子。
过来了。我忍不住弯起嘴角,起了玩心。那肯定是个老实的小子,还是个傻小子,难道没听说消息?还过来做什麽。
“泰坦大人。” 嗯?他说话了,跪在我身後。我猜...只要一转身就可以看到他那张布满汗水却带着渴望的脸。或许能稍微期待一下。
“大人...”
在他的第二次呼唤後,我站起身,笑着看他:“怎麽?有什麽事吗?”
我没有猜错,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短而直的黑发,看着却很柔顺,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身体,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正低头向我行礼。
“起来吧。” 我可不是苛刻的神。
“是。” 下一个瞬间,他眼睫颤抖着抬起了头。明明是平凡的外貌,却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没有世俗的玷染,那样纯真的,无邪的。这是让我颇为感兴趣的事。
我直视他的眼眸,微弯的嘴角没有任何温度:“我说过,以後不需要请安吧?”
他的惊讶促使自己尝试移走视线,又被目光的恋恋不舍拖拽:“对不起!我住得远...没有听说。”
好吧,我不怪他。陆地那麽大,我也没有正式宣布什麽,只是对来的人说过而已。但是,我还想逗逗他。
“那现在你打扰到我了,该当何罪?” 我是不怪他,但为什麽要让他知道呢?
青年的手紧张得几乎握不成拳,他看着我,眼里有哀求,有不知所措:“大人...真的很抱歉,我绝对不会再叨扰了。”
“呵...” 我轻笑出声,从没见过这麽畏畏缩缩的男人:“既然来了,还空着手来?”
我觉得我要是再说一句,他就快要站不住了。脸上的焦急骗不了人,至少,骗不了我。奇怪的是那双眼,躲避着,尔後又飞娥扑火似地紧跟着我的脸。
“行了。” 我终於说了一句。
他吞了下口水,用像是在发誓一样郑重的语气说:“泰坦大人,我是兰斯洛特。”
我挑眉,等着下文,然而似乎没有下文。他就那麽站着,拘谨地站着,汗水浸湿了胸前和背後大片的布料,连我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算了,我应了一声:“嗯。”
“我...大人,我还能再来吗?” 这倒是个让人惊讶的提问,他对上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在的,只有那双眼那麽坚定:“我不会再空手来了!” 好像是怕我拒绝,他急忙补上了一句。
“好。” 我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喜不胜收,发亮的眼睛像小狗看主人一样欣喜。
待他走了我闭上了眼,微笑玩味间,那青年的身影似乎留下了足迹。那种眼神啊...我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暗恋者。
我有神的力量,人的感情和动物的敏锐。抿了一口酒,苦涩的甘甜绕着舌尖,再将温热吞咽下肚。
嗯...我记住了,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