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
姜鹤在里面,他跪在外面。
顾行歌活了两世,前一世受尽折辱,从黑暗深处爬出来,一路杀上仙界成为战皇,成神之际被最信任之人背后捅刀,跌落神坛。
这一世无人爱他,无人怜他,每个人都想害他。
第二世他遇到了一个姜鹤,他不知道这个姜鹤为何和上一世的姜鹤不一样,可这个姜鹤爱他怜他,将他护在身后。
他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却仍旧是在这样的温暖里丢盔弃甲掏出了一颗真心。
顾行歌受过辱,可内心依旧骄傲,这两世加起来,他都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从未弯下。
直到为了姜鹤,他下跪了。
只要姜鹤能活过来,他下跪又何妨,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可他最后得到的,仍旧是否定答案。
凝心眼含热泪地质骂他,说他是个刽子手,说他害死了姜鹤,说姜鹤才二十六岁,原本会拥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顾行歌不信,他跪在地上向凝心磕头,求凝心救救姜鹤,救救他的小师叔,然而得到的,只是凝心颤抖道出的一个滚字。
那一刻,他的世界尽数坍塌。
古剑赶到,因姜鹤之死对他刀剑相向,言语间全是辱骂,他骂他是祸害,说姜鹤遇见他之后就没好事,说是他害死了他最乖巧懂事的小徒弟。
顾行歌没还手,那是他的小师叔最敬爱的师父,他不能还手。
他被古剑狠狠打了一顿,然后丢出了炼丹师总会的大门。
最后他是被青雉在酒馆里捡回去的。
那之后顾行歌的世界就空了,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在魔君殿里日日醉酒,不知今夕何夕。
青雉来看过他好几次,想劝他,最后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不了了之。
顾行歌过得浑浑噩噩,拥着姜鹤的旧衣醉生梦死,直到一个又一个百年过去。
这天风吹开了顾行歌的窗子,他从醉酒中醒来,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清风带走了屋内陈年堆积起来的酒香,顾行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出门外,恍然听见一阵欢歌笑语的打闹声。
“落日镇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咱们出去玩呗!”
“花灯节是什么?”
“落日镇人们用来纪念一对死去情人的节日,反正可热闹可好玩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
“走吧走吧!”
声音消失,顾行歌的思绪也被挑了起来。
落日镇。
花灯节。
这些字眼听起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他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在哪里呢?
顾行歌想不太起来,索性便不去想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酒窖,在拿起一坛陈年老酒时,突地就想起了落日镇是什么地方。
那是当初他和姜鹤下山时,落脚的第一个地方。
花灯节……
原来又到了花灯节么。
顾行歌拧着酒坛灌了口酒,打着赤脚往外走,待走出酒窖,便飞跃而起,朝落日森林飞了过去。
去看看吧。
入夜的落日镇华灯初上,到处都是火光点点,护城河里飘着盏盏花灯,街上人影绰绰,皆是一派热闹之相。
顾行歌寻了个酒馆二楼,靠在护栏边坐着。
这街道繁华无比,到处都是亲密无比的爱侣,郎情妾意当真是羡煞旁人。
顾行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恍然间仿佛看见了那个在落日镇问可不可以跟他做朋友的姜鹤。
那时姜鹤因为莲花的花灯很是不悦,甚至还一度想为了他和莲花出手。
顾行歌满眼悲痛地笑了笑。
有很多事当时不觉着,如今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作为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却是从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时候姜鹤对他占有欲那般强,仔细想来已经超过了普通师兄弟的关系,如果这都算不上喜欢,又有什么叫喜欢呢?
“花灯船要游河咯!”
“走走走,快去占个好位置!”
“君姨,你听见没有,他们说花灯船要游河了!我们也过去看一看吧!”
“去去去,你这孩子急什么!诶慢点!别跑!”
喧闹嘈杂随着风传过来,也把那道恣意洒脱的声音吹到了顾行歌耳朵里,醉了数个百年的魔君,在这一刻睁大了眼睛。
姜鹤。
这是姜鹤的声音。
是姜鹤!
顾行歌思绪一片空白,脑海中只有这一道声音,他仓皇地从二楼跃下,手里的酒坛掉到地上,砰地一声砸了个稀碎。
那赤脚踩上酒坛碎片,扎进肉里,鲜血流了一地,他却是恍然不觉疼痛,只顾在人群中穿梭,寻找方才听到的那一道声音。
是他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