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好些天,他觉得差不多应该给足小孩教训了他才又重新出现在那里。小孩远远瞧见他立即拔足飞奔而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神仙叔叔,你再多变点钱给我吧!”
他不在这几天,小孩还交了几个朋友。家境虽然都不太好,但还能勉强吃上饭,小孩就交点钱轮着在他们几家搭伙吃饭,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又回到这街上蹲一蹲,似乎是在看能不能蹲到他。
有屋可住,有饭可吃,还弄了两身换洗衣服,居然没有他想象的落魄。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扔下她的,居然还敢拽着他的袖子找他要钱。
也不怕他再扔她一次?
他低头望向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眸里有其他的情绪,笑意盈盈的满面欢喜也不太对劲。
像他这样的观察者对情绪的划分一向只有简单的喜怒哀乐,太浓烈太复杂的,其实一向很难判断。他突然就很想知道这小孩想干什么,于是明明想要再将她扔下的,他却弯下身问她:“要多少?”
贪心的小孩要很多很多,他领着小孩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默然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行李箱随着他指尖的勾动而开,里头整整齐齐的码满了钞票。
“够吗?”他问。
小孩十分捧场的卖力鼓巴掌,清脆的鼓掌声在这幽静的小巷里来回的荡。她说:“神仙叔叔好厉害!我就知道神仙叔叔超级厉害!”一边彩虹屁夸奖,一边支使他拖着行李箱跟着她转。
她谎话张口就来,一边把钱送给这几日收留她的人家,一边说自己寻亲寻到了富可敌国的叔叔。
联系方式没有,以后肯定是不跟他们这些穷朋友来往了,但是这几天的照顾还是值得被奖励一下。
结果富可敌国的叔叔被揪住了衣角,给了收留过她的三户人家每户一个行李箱。
这是敲诈。
然而,他也闻到了这几户的屋里传出的濒死的气息。奄奄一息的病人,确实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有可能得救。
小孩笑得没心没肺,很没礼貌的踢着行李箱进门打发完人转头就走,嚣张又倨傲,是在用恶劣的态度消减着她的善意以及善意带来负担,看起来却像是不屑再与这些人交往联络的模样。
然而,转头牵住他手的小孩斜着大大的杏眼冲他俏皮地眨了眨。这个情绪他明白又似乎不明白,高兴,快乐,或者还有点难过?很复杂,很难理解,但起码他能感觉到喜这种情绪占了上风。
他拧眉甩手想把小孩的手甩开,小孩却两只手都攀了过来抓他抓得更紧,小孩嬉皮笑脸道:“叔叔又想把我扔了?我知道叔叔很善良的,你看你把我扔了之后你又得回来找我,你可多麻烦啊。我保证,我最听话了……”
后来,小孩变成了一块牛皮糖。黏腻难甩,跟得特紧,警惕性也更高了。
其实他也没想再扔,因为是挺麻烦,便也因此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独自游走世界千万年,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世间沧桑变化,修补世界规则蔓延不到的善与恶。旁观的时候,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清晰明朗。他不需要刻意研究喜怒哀乐带来的强烈情绪,他只需要知道事件利弊,利弊因果对这世界是否存在影响。
他不需要理解,也理解不了。他只需要知道他与这世界共生,寿运绵长。
然而,他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很想看懂喜怒哀乐背后的情绪。望着那双将自己抓得又紧又牢的爪子,他真的很想知道悲喜哀怒惶恐惊惧,明明离他如此之近又总是满脸欢笑满嘴甜言的小孩,心里究竟是那一种情绪。
他开始长久的对着世人的脸孔发呆,强烈的情绪寓意着行事的冲动和乖张,但掩盖在其中的爱恨喜悲他看不明白,就好像他看不明白相伴身旁的小孩不明悲喜的眼泛泪光。
想来,他对理解情绪的第一次渴望,便是因为这奇奇怪怪的小孩。
然而小孩长大了,却也不像小的时候那么跳脱奇怪。
他拉开身后的门,门外的光照了进去,里头去四壁幽暗,仿佛幽深沉黑的洞穴。
杨诚牵牵嘴角,问在门口观察站定了半晌的覃莳:“不进去吗?”
而后,他向那黑暗的房间指去,在深邃幽长仿佛无穷无尽的通道里,有一簇淡淡的光。淡光里,有一人躺平在地。
明明隔得那么远又是仰躺着看不清面貌的视角,却好似空间被折叠一般,覃莳的视线至上而下,清晰看见了仰躺着的那人就是陆哲。
“对,”将覃莳的蹙眉看在眼里,杨诚道,“是陆哲。”
“进去吧,把他领出来。”他慷慨道,“他如果困死在迷失空间里,我就彻底没法带他回去了。”
对上覃莳质疑的目光,他坦荡道:“在迷失空间待久了,能量会很快消散。他已经在里面待了很多天了。一旦他困死在迷失空间,我的世界就彻底塌不了了,你可以问问你的寄生系统我有没有说谎。”
陡然被点名,装死中的0318呀的叫了一声,又觉得人家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