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莫愁只见一个身影从光中出现,把明亮与火热都带到眼前,但也止步于眼前。
这段分别的日子里,李非脑海里想象过无数个他们团聚的画面,他在梦里紧紧搂着她、拥吻她,与她耳鬓厮磨、道尽衷肠……
但真正见了面,李非却顿住,停在咫尺之遥。
靠得这么近,他能看见殷莫愁面无血色的憔悴,再看她外袍下露出的一截衣领,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被血染红的地方呈现深浅不一,是中箭和拔箭造成的两次伤害导致。
李非喉咙发干,震惊和心痛得说不出话。
她现在脆弱得如同瓷器,李非碰也不敢碰她,生怕碰坏了。愣了半晌,终于缓缓上前半步,小心翼翼的,虚虚地用双臂将她轻轻环住。
李非明显地发现殷莫愁瘦了两圈,她的腰本就薄而细,现在更瘦如纸片,难受极了,在她耳边说:“莫愁,对不起,我来晚了。”
傻子,怎么会晚呢。
没有李非,顾岩和孟海英根本无法完全领会殷莫愁的意图,她人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山洞,没有外界配合,纵然神机妙算也是枉然。
没有李非,唐门弟子根本不会跟着图拓来此,她可能也不会得救。
李非放开她,牵起殷莫愁的手,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伤这么重。”
崔纯闻言,羞愧地低下头。
殷莫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责怪义兄。
就在这时,李非才注意到她另一侧脖颈处的阴影并非什么脏东西附着,而是一圈奇怪的伤口,甚至痂都还没结好,还是鲜红的。
奇怪了,竟是新伤。
李非“咦”了声:“这什么呀,看上去好像——”
话才说个开头,喉咙骤然像被一块大石堵住。
借着微弱的光线,恍然看清楚,那分明是人类的咬痕,还有一块一块的还未散去的淤痕。它们在殷莫愁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异常清晰、触目惊心。
他是一个成年男子,以前做生意时到处应酬,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些画面。那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伸出不住发抖手,轻轻触及。
殷莫愁猛然知道他要干嘛,往后一缩:“别碰。”
这两个字对李非来说无疑如一道惊雷劈,嘭——哗啦——惊雷落下,将李非整个人都劈傻了,呆住良久。无端端传出她是女人的消息,他就该知道没那么简单,怎么没想到这层呢!
李非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颤,难受的感觉像惊涛骇浪袭来,无情地将重逢的喜悦拍到海底,取而代之是无以复加的心碎。
殷莫愁眉眼微动,心道他会错意了,这家伙敏感,肯定想歪了,但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说,只面不改色地问:“你说像什么就是什么。”
李非被问醒,几乎是立刻挤出笑容:“我看着像狗咬的!啧,我知道有个偏方,说狗嘴有毒,被狗咬后要炖一锅狗肉煲来吃,以毒攻毒!等咱们回去,我就就给你做这道菜!”
殷莫愁被逗乐了:“确是一头恶犬,好,就依你。”
李非见她并不当回事,忍着巨大悲痛,又轻轻环住她,往她没有受伤的那边颈窝蹭,柔声问:“身上还哪里有伤?”
殷莫愁摇头。
李非满怀怜惜地在爱人耳边吹风:“不要逞强,哪里难受就告诉我。”
“真的没事了。”殷莫愁终于开口。
她因为太过疲累,又是只对李非说,很小声,听上去软软的,像只小兔子。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经过,李非觉得自己破碎的心马上又重新长好了。
莫愁没事就好,李非这么想。一去一回,燕王爷自己凭空生出第二波劫后余生的兴奋,搂着怀里的人,不停傻笑,都笑哭了,泪水从殷莫愁颈窝滑过,冰冰凉凉的。
他这不分场合地一哭,殷莫愁也深受感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半个月来遭受的伤痛和屈辱悉数涌上来,令她产生了曾经打战濒死时都未曾有过的孤独感。而爱人的突然出现,给予了她温柔,化解她的尴尬,让一向坚强的殷莫愁忽然防线崩溃。
她微微咬牙,尽管压抑克制,肩头却颤颤发抖。
即使面对谭鲲的欺压,她都不曾发抖。崔纯和春梅是最知内情的人,因感同身受,跟着抹泪。
李非何曾见过这么软弱的爱人,心中无比酸楚,眼眶又红了。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感人的事,你牵挂我,我也牵挂着你。
殷莫愁从没像这一刻那么深刻感受活着的滋味,仿佛一切烦心的事和苦难都成为过去。李非轻轻在她额前落下一吻,那些惊讶的目光,无所谓了。两个人含泪深情对望,劫后余生的喜悦、久别重逢的爱恋,世间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妙的。
“主子!姐姐!”侍女冬雪无知无觉地打破这片短暂的温馨时刻,飞奔进来,看见殷莫愁,激动地哭起来,同时奉上一件御寒的披风:“外面冷,主子快穿上吧。”
殷莫愁的软弱一瞬即逝,李非亦抹干泪水,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