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太监站了出来跪下:“请皇上恕罪。”
顺天帝笑骂道:“罢了,吕公公,你岁数也大咯。”
顾瑾看了看江霏微,突然说道:“顾言,你不也是钟鼓司出来的,还不给皇上唱一段啊。”
底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顾言站出来跪下:“禀皇上,奴才久不开嗓,怕污了皇上和各位大人的耳朵。”
“这怎么会呢?”顾瑾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见顺天帝面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您当年不正是因为唱戏漂亮,才......”
他看着顾全安警告的眼神和四周的安静,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得意忘形,犯了皇上的忌讳。顺天帝最在意的,就是先帝赏了一个钟鼓司的人给自己做伴读。
他只是想提一下顾言出身低贱的事,可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顾瑾正想跪下,顺天帝却没有发火,而是看着顾言说到:“也是,顾言,给大臣们来一段折子戏,当初你不就是靠这个,博了先帝青眼吗。”
先帝好娈童,不少知晓旧事的王公贵族,都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顺天帝倒是聪明,将顾言给自己做伴读的事情,化为了是先帝昏庸无道。
顾言静默一瞬,答道:“是,请皇上允奴才下去更衣。”
“不必了。”顺天帝闭上了眼睛:“就穿这个,来段游园惊梦吧。”
变故突然,吕公公有些慌张望向顾言,顾言却无比冷静地对他点点头,随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在众多如芒刺骨的眼神中,他依旧转过头,对霏微安抚一笑。
顾言无比庆幸,幸好那晚,他将自己的不堪都剖白给了她。
虽然此刻,他依旧如坠深井,可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立定,抬手,身边仿若豺狼虎豹环饲,中间立着个穿着宫装的娇小姐,一转身,细看眉眼是个男儿郎,偏那嗓子如水似柔,又透着几分不甘与抵抗,唱着娇小姐的春闺□□,用旖旎的小调无力抵抗着众人的嗤笑。
他穿着最普通的蓝色宫袍,未戴冠帽,梳着最简单的发髻,面不施粉,唇不点绛,明明这一身配着那唱词有几分滑稽,霏微却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如春线,停半响,整花钿......”
纵使旁人笑你,嘲你,厌你,挪开眼睛不看你。
“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是羞花闭月花愁颤......”
江霏微盯着他消瘦的背影,江南的吴侬软语仿佛将这身子都柔了三分,别人嫌他是钟鼓戏子,卑贱如泥,又怕他曾经手段,翻手覆雨。
今日皇上一言,明日整个朝堂都会风闻,这个刑余之人,东厂提督,也不过曾是个在天子脚下男扮女相,唱些淫词艳曲,足够他们讲些于国乃祸的说辞。
曾经只在帝王面前显露的不堪,都将随着这小小的一折戏,将他所有想遮掩的隐秘拉到阳光下,反复煎熬,为人议论,为人嘲笑,被人多踩两脚。
偏偏在这摧枯拉朽中,顾言仍能感受到那赤诚的目光,仿佛能为他劈开天地。
他转过身,嘴角仍留着恰当的微笑,眼神里却写满了渴求。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江霏微一直有一种不安的错觉,她其实一直追寻着顾言的背影,纵使他已经做出了承诺,但自己是无法让他回头的。
但此刻,她不禁笑了起来。
顾言就是她的满园春色,万古长青。
一曲唱闭,顺天帝依旧闭着眼睛,他随意说道:“顾言啊,吕公公岁数大,不中用了,你却是个中用的。”
顾言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跪下:“奴才谢主隆恩。”
顺天帝看见了他唱之前望向过江霏微,也就顺便看到了七皇子。
那日他本来答应了要七皇子读书,可反正在园子里呆着不着急,便一直没说。看来给其他人造成了些误会啊。
他瞥了眼顾瑾,这狗奴才,实在是欠敲打。
顺天帝的指尖敲了敲椅背,“朕离宫久了,你们也都跟着出来,实在让人不放心啊。你先回宫吧,顺便把七皇子带回去,朕答应让他去读读书的。”
满座皆惊,大家都愣住了没有说话。
许贵妃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道:“皇上!难道要三皇子和他一起念书吗!”
“怎么?不行?朕累了,散了吧。”顺天帝扫了她一眼。
许贵妃撒娇似地挽住他,对帝王说着小话,呆愣的众人才回过味来。
宫里多多少少会透露出些消息,他们也知道七皇子搭上了顾言。但谁都不屑一顾。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的皇子,又没有母族依靠,哪里能成事?
谁能想到,他还真入了顺天帝的眼!
大皇子到现在都还未出阁讲学,偏偏是在他儿子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