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之上传来一声轻笑,林宏遇瞧着。瞳仁微微一震。
他的话表面彰显风度实则步步紧逼,只是缥缈楼楼主这一点,就足以让江湖众人心生忌惮,群起而攻。
可看宋缈缈的模样。竟无半点惊色。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兰小瓶,旁若无人地敷面涂抹,闲适得仿若在自家庭院。倒是在场众人齐齐屏息,一眼不错地瞧着她动作。
直到那层透明的薄膜从面上揭开。那屏住的气息才霎时一松。却又在须臾之间再次绷紧,化作一声声倒抽的冷气。
莲台上的少女褪去晦暗肤色。五官明明没有太大改变,却较之前更为立体明艳。尤其是那双眼。明眸善睐,眼尾自带三分媚色,不是轻佻的浅薄而是勾魂夺魄的酥媚入骨。
未着红衣却硬是让满山红枫失了颜色。整个江湖又何曾有第二人?
竟当真是宋缈缈!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宋缈缈捻开指尖残留的碎屑,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是我又如何?”
这一出声,才仿若惊醒梦中人。
“是你,便不能做这望陵盛会的魁首!”
公孙止双目如电:“缥缈楼作恶多端。有何面目来参加望陵盛会?”
“一介妖女,还易容换面藏头露尾,我看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仅三言两语,就让九州山头的风吹出针尖麦芒的凌厉,兵器刮擦的声响此起彼伏。
“望陵盛会是武林盛事,我辈武林人士人人参得,所得结果又凭何不作数?”
“方才那场比试我不仅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赢得光明正大,在场诸位只要不是瞎子必然看得清清楚楚。”
“公孙前辈。”宋缈缈扬眉唤他,“你不瞎吧?”
“你——”
宋缈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摸了摸脸颊道:“可别说我易容换面藏头露尾,我这么美的脸若是不藏起来,难道要引得江湖大乱么?”
在场大多人在此之前甚至都不曾见过她,只听女魔头之恶名昭昭,便是十分的颜色也会趋于妖魔化,如今见到真人,能指着那张脸说她大言不惭的怕当真只有瞎子。
不知是谁轻笑一声,本是嫉恶如仇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公孙止有些下不来台,神色一变,拢于袖中的手便骤然一动,梨花片片飞出,轻盈洁白却是寸寸杀机!
九州山头宛如下了一场冬雪,肆虐的疾风叫人浑身战栗,不知从何处游来一道灰色身形,壁虎攀墙一般,裹了这漫天的梨花白。
来人展开衣袖,暗器才丁玲当啷落下,最后一片从她口中飞出,逼得公孙止侧身退让。
此人身法诡异,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灰白,像是长年未见阳光。她的一双眼混浊暗淡,眼神僵滞,竟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徒手接了公孙家的独门暗器,且一片不落。
不少人心头一凛,缥缈楼中何时多了这么个高手?
“林庄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看不见林宏遇,只微微偏过头,眼珠却咕噜噜转起来,像是这样就能瞧见什么似的。
林宏遇的神情在见到她时才当真显出一丝龟裂。
来人正是七星子首领天狼星,为躲避鹿鸣庄追杀不得不龟缩在暗无天日的洞中,这才生生熬瞎了双眼。
只是想到林宏遇的名字,她便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然心头愈恨,面上便笑得愈发开怀。
“当年林庄主让我等屠了扬州镖局为你儿铺路,七星子将这事办得漂亮,怎的林庄主这般小气,许诺的珠宝银两竟是一件不给,还逼得我东躲西藏。”
“怎么,是怕我向你讨债啊,还是怕我堕了你鹿鸣庄义薄云天的威名?”
短短几句,包含的信息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宋缈缈欣赏着林宏遇瞬间沉下的脸,勾了唇角。
这两人一个奸猾一个毒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不妨碍她借天狼星的手,撕下林宏遇那张道貌岸然的面皮,一层一层,露出骨子里最肮脏恶心的东西。
“你已无可救药。”林宏遇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怒气,只是眼中愈发深沉,像是压抑的湖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涟漪。
“天狼星,你身负多条人命,今日伏诛,留你全尸。”
“庄主同她讲什么道义?”华清风嗤道,“此女满口胡言定受了女魔头指使,杀了这两人正好肃清武林!”
华清风还记着当日在言午堂中宋缈缈的一掌之仇,当时他便觉得宋缈缈身份可疑,不想竟是缥缈楼楼主。
单打独斗他不是宋缈缈对手,现下此等良机,他定要那女魔头有来无回!
天狼星却是哈哈笑了,僵直的双目饱含讥诮:“身负多条人命?我负的人命哪及你们万分之一?当年围攻寒阙的时候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说起来你们应当感谢我,当年若不是我听了林庄主的吩咐杀了他亲妹妹的未婚夫,只怕你们还师出无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