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
北齐宫庭。
小皇帝拓跋彦的野心没能得逞,如今被圈禁于宫庭深处,谁也不知道在将来等待着他的命运会是如何。太后对先帝的感情毋庸置疑,可小皇帝毕竟不是他的儿子,谁会心甘情愿地把天下拱手让给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呢?更何况太后权倾朝野,就算杀了拓跋彦另立新君,又有谁能阻拦他?
只有拓跋彦知道,景皎皎不会杀他。
他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成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阿爹和这个比蛇蝎还狠毒的女人厮混在一起。他不喜欢景皎皎,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他最厌恶的人就是景皎皎,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否认他们之间刀砍不断、剑劈不断的深厚“情谊”。
讽刺的是,如今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曾经,阿爹还没死的时候,拓跋彦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将来。他一定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也是这个女人的主人,他要让景皎皎臣服在他的脚下,为过去对他的忽视和轻蔑忏悔。他要让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君王!
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夏侯烈当然不知道小皇帝在想什么。
作为执金卫将军,他如今可是大大地光耀门楣了!
太原王府门庭若市。
夏侯婴的流放给太原王府从上到下几百口人上了重重的一课,现在,所有人都深深地明白在北齐的都城他们只不过是浮萍而已。夏侯烈如今在太后面前得宠,那是他们的福气,不是用来耀武扬威的凭仗,否则下一个永世不得回到丰都的人可能就是他们。
夏侯烈当然不会没察觉。
感受最强烈的是,如今只要回太原王府,所有人,连他的母亲在内,都不会对他有半分的不敬。
夏侯烈深深地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
可他不喜欢。
他想要的不是所有人都俯首称臣的权力。
那究竟是什么呢?
夏侯烈说不清。
他骑着惊鸿在郊野纵情奔腾,感受风吹在脸上的美妙滋味,这滋味让他忘记了积毁销骨的铄金众口,忘记了表里不一的谄媚谩骂,也忘记了几乎琼在他脸上的“面首”二字,这一刻的他只是夏侯烈,不是北燕的王子,不是北齐的执金卫,更不是北齐的太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风拂过他的发梢。
他的郁气渐渐和风一起消散。
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奇怪。
权臣朵骨坐城门案,下狱,妻子皆枭首,尸身放在狱中和他朝夕相对。
和朵骨一起谋事的大臣们吓得宛如秋天的鹌鹑,哆嗦个不停,恍恍惚惚间觉得下一个落到这步田地的就是自己。许多人连遗书都写好了,只等着执金卫破门来抓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太后没有大肆搜捕朵骨同党。
嗓子哑了好长一段日子的芦荻愤愤道:“陛下,怎么能这么容易地放过他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太后笑道:“我看你就是记恨自己在城门口叫哑了嗓子。”
芦荻讪讪地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可奴婢真的是为太后着想,如果不趁此机会除去拓跋彦的同党,那将来——”
太后打断他的话,说:“你想这么多,不累吗?”
芦荻尴尬道:“这……”
太后脸色缓和一些,“你不如多和夏侯将军学学。”
芦荻腹诽道,我和他学?学什么?学他“皇帝年幼”吗?这个不通世事的鲜卑小王子已经成了丰都城里的笑话了!在小皇帝不管不顾地妄图从太后手中夺权时,在太后的銮驾被拒之城外数个时辰时,夏侯烈居然不仅不察言观色——
等等,察言观色?
芦荻脖子一冷。
不、不会吧?这都是太后的意思?!
虽然觉得这一切很荒诞,芦荻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北齐的太后陛下可真是一个心怀仁慈的好太后啊!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居然愿意把这么大的事都留在过去,一点都不计较。
芦荻闭上嘴,再也不提了。
小皇帝还在深宫之中苦心孤诣地琢磨如何从太后手中夺过权力,太后想的却是整个天下。北齐和南夏终有一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所有人都铭记于心,更何况是最渴望权力、最怀疑对手的君王。
想要开战,那就得要钱。
朵骨的城门案后,不管有没有二心,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都异常安分守己,现在正是施行政令的好时候。太后早就想好好地整治现有的经济体系,前朝留下来的经济制度也许稳定,可弊端太多,他需要一个全新的、行之有效的经济制度,好合理地从民间攫取财富。
只是纵观朝堂,都找不出能担起这等重任的能臣。
朝庭于是遍寻天下有识之士。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下这么多人,想从中选出最有本事、能担大任的那个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