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纳到这里。”当时医生在向他解释完表演型人格障碍后,又紧接着补充,“我不认为你应该被归纳到任何病例中。诊断在所有医疗行为中都是必须环节,但唯独在心理范畴,有太多未知和充满变化的空间,所以称其为诊断倒不如称其为评估。”
“那你对我的评估是什么?”任垠予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淡淡地问。他从走进这里的第一天就惯常带着这样礼貌的,看上去比很多不发一语的咨询者都要好沟通的态度,但心理医生还是能从中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嘲讽,并且是任垠予故意让他感受到的。
心理医生压下了自己的不愉快,十分认真地说出了那句耳熟到让人生厌的话“你没有人格障碍,你只需要接受自己。”
任垠予微微蹙眉。
“渴望关注和想要维系长久关系是人之常情,有人用金钱,有人用权力,有人用肉体或者这些的总和,而感情很复杂,每个阶段都会需求不同的砝码,新鲜感啊安全感啊,激素水平下降和注意力被转移都会影响感情,所以我们总是鼓励咨询者,走出一段关系,走出一段困境,去积极地面对以后的人生,因为比起修复,放弃是更低成本的。”
这话说得太计较得失了,甚至于有些悲观,任垠予不觉得是个心理医生该说的话。
“你要劝我放弃?”
“不是的,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的生活中有更丰富的可以让我用来调动他们活力的东西,亲人啊朋友啊,梦想和责任,等等,但是我试过了,能够调动你的东西只有你的恋人和你的工作,而由于你的性格,现在这两者都受到了威胁,你已经没有放弃的成本了。”
任垠予这时候,脸上才显露出一种真实的裂缝。
“你应该接受你自己,并且让他也接受你。”
任垠予垂下眼。
“他如果可以接受我,我找你干什么?”
“心理咨询师不是雕塑家,人也不是轻易就能改变形状的雕塑,通常十八岁之后才可以被诊断为人格障碍,也就是说,十八岁之后的人格已经成型,一切都可以下断言。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这么说,但你能承受,改变从来不是易事,我的咨询室帮助那些想要改变的人,其实也不过是帮助他们找到接受自己的方式。”
任垠予没接话,他有点想起身走人,但又觉得累。
“你出去,我想静一静。”
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只好起身,打开门要离开的时候,任垠予恼怒地抓了一把头发,回头问道。
“你说我要接受自己,但我想要改变,那就是精进演技,让他再也看不出来我在演?”
心理医生:“???”
“或者说……我自己都不能发现我在演。”
“不,不是,这种操作……”
“你回来,坐下吧。”
心理医生一脸牙疼。
而这一天之后,任垠予来这里便不再紧张了。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自己需要心理咨询的事是否会泄露,而是担心他在这里会面对“他不会原谅你的不真实”,他不敢用他那寡淡无趣的真面目去给沈槐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暂时不知道他为什么做不到,就像他对自己没法专心演戏,回到以往水准的现状,也束手无策一样。
沈槐是他的解药,当务之急,是把沈槐找回来。
而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必须得接受自己。
任垠予就想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工作,无论什么剧本,只要是围绕人讲故事的,那么故事的核心就是人物的成长,如果说维系与他人的感情关系是每个人都要遇到的困难,如果说有人可以用金钱用权力去维系感情的话,那身无长物的任垠予,只能使用他最熟悉的武器。
谎言在被戳破的时候并不会变成泡沫,只有当你承认它是谎言的时候,它才会成为虚无。但任垠予永远都不可能承认,他和沈槐之间是泡沫。
他必须演到最后。
最后一次心理咨询结束,任垠予走出咨询室与医生告别,然后他像是临时起意,走到了那位总是偷看他的护士面前。
“我能跟你合照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护士小姐满脸飞红,惊讶地看着任垠予,而后者只是笑得亲切又温柔。
林远前一步走,沈槐收拾妥当,后一步便准备跟过去,林远从来不容小觑,这场仗还是得他亲自过去坐镇。
临行前的车上,程佩玩手机刷到了某条微博,脸色变了变,往后座看了一眼沈槐,见沈槐正闭目养身,松了口气。
“老板,机票支付出了点问题,你手机给我,我收下验证码?”
沈槐闭着眼睛把手机递过去,程佩接了,决定上飞机前都不给他了,不然他也有可能看到那则消息。但在候机室里,沈槐接了个电话,程佩没法代劳,而好巧不巧,他刚刚挂掉电话,程佩还没来得及再找个借口把手机要过去,沈槐就接到一条新闻推送。
他在标题上看到了任垠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