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都会
女人不同男人,有个能进宗族家谱像样的正式名字。从小,家里人都叫她小宝,所以,郑小宝就是她的名字。
1936年上海滩的法租界歌舞升平,东北的满洲国成立四年了。小宝这个名字不好听,大都会舞厅的舞女大班阿陈給她取了个时下流行的艺名叫乔曼。
茶碗摔碎在地的声音很清脆,不孝子,咱家三代单传,你怎么能去当兵,是想我郑家断子绝孙吗?
紧接着一阵咳嗽,五十多岁的郑老爷被气得坐在太师椅上喘不过气来。
爹,现在国难当道,每个人都有责任出一分力。
郑谦业是郑家唯一的少爷,他在据理力争着。
出力可以捐军费,可以捐物资,不一定非要上战场的。
郑太太说话柔和,手帕擦着眼劝自己唯一的儿子。
好半天,郑老爷发了话,这样吧,你和宋家小姐把婚结了,生下孩子,家业有了传承,就同意你去。
铛铛铛辣斐德路黑石公寓一间房客厅墙面挂的钟响了三下,乔曼扶着太阳穴醒来,同样的梦,她做了多少遍已是不计数了。紫色绣了金枝的真丝睡衣松垮垮遮不全她的身体,胸口露出多半个弧圆。
她去卫生间洗漱,烧水煮了咖啡,端着咖啡杯趴在窗口看楼下来往的人和车流。下午四五点的时光,西边太阳将落,一片火云。行人急匆匆回家,她却是才起床。
晚上九点是她上工的时间,化妆间她对着镜子扑施粉黛,红色的凝脂描着唇形。大班阿陈来了。
周公子是清末督军淮军将领的孙子。
阿陈把乔曼领到一个穿着白色西服,似笑非笑浪荡公子的男人面前。他不难看,不老,没有大肚腩,尤其是他的那双眼,像极了一个人。
请乔曼小姐赏跳一曲。
他绅士般牵起她娇柔的手,往舞池里去。
乔曼最喜欢听萨克斯吹的《夜上海》,低沉浑厚,就像有人在她耳边情深言语。舞池的霓虹灯闪烁幽暗,周公子的手本是在她的背上,随着音乐渐渐向下,抚上她的腰,把乔曼按在自己胸口,手再向下,摸她旗袍下翘挺的臀。
他闻在她的耳后,是百合香。
乔曼没有在乎他在吃她的豆腐,她的目光始终注视在他的眼眉间,这双眼,像极了。一样长的睫毛,一样黑亮深邃会笑的眸子,就连看她的样子也是一样,头略微侧过一个弧度。
我在礼查饭店订了房间,跟我去?
周公子的那处忍不住了,从看到乔曼漂亮脸蛋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了。他的舞步很慢,恨不得蹭进她的身体里。
好啊。
乔曼轻浮地从他手里抽过舞票和小费,交給大班阿陈。
礼查饭店七楼房间的门刚刚打开,周公子就迫不及待将她压在门板上,手顺着她旗袍开衩摸她的大腿,侧头强行咬住百合香的红唇吸吮。
慢点,慢点
他的手也等不及,直接探入她的腿心。
水真多,真骚。
被人抚摸着亲吻着,乔曼没有闭眼,她看不够他那双迷人的眼,每眨一下都能勾起她的回忆。
哥。她的手指描摹他的眉眼,用尽心思和她所有的柔情。操我。
小骚货,干不死你。
他猛的抽出腰间的皮带,甩在地上,继续胡乱扒她身上的旗袍。
叫我小宝。
小宝,小宝
哥
乔曼搂着他的脖子,随着他的动作,后背的旗袍摩擦门板,闭上眼。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周公子已经离开了,蚕丝被上洒了好几张政府最新印发的法币,她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小声自语,哥,你好不好。
我的小宝都长这么高了,郑谦业抱起她的腰举高转了一圈,哥快抱不动你了。
那一年,她才十岁。哥哥的怀抱好温暖,好安全。从那一刻起,她的眼里就看不见了别人。
怎么吃这么少。
他给他夹红烧肉吃,她吐了,直接吐在桌子上。她不要吃,宁可饿死,她也不能变胖,他说,他快抱不动她了。
乔曼睁开眼,去卫生间清洗身体。自她做了舞女,被多少男人上过了。她掰开手指数,发现两只手数不过来了。
突然一阵反胃,她对着镜子吐了。
她掰开手指再数,月事已经迟半月了。
这天晚上,她有饭局,有人花钱请她吃饭,请她吃饭的男人叫沈愚。
沈愚是个生意人,战乱时局,他安心做他的外贸生意,把法国的香水化妆品进口来卖给上海滩爱美的太太小姐们,把瑞士的腕表军刀卖给老板少爷们。再把国产的丝绸茶叶卖給欧洲的绅士贵妇。
他的贸易公司很赚钱,一年几十万大洋的营收,可他低调节俭,穿的衣服是几年前的,衬衫领口磨破了边也不忍换,皮鞋开口了还要补一补。谁家的太太也不忍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