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帝后进门,也没见素来谨慎守礼的她露面。
只听那带着风匣般重重喘息的声音道:“妾病中,形容枯槁憔悴,便不出来惊扰万岁与娘娘了。床,床前一礼,给皇上跟娘娘请安!”
顺治摆手,示意免礼。
看着那厚重的大屏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根本瞧不见。遂又轻咳补充:“康妃免礼,先让太医们给你诊了脉再说。”
“对啊,对呀!”娜仁附和:“凡事听了太医的专业判断再说,康妃别瞎琢磨。”
“人在病中,约莫着五感都是成倍的敏锐。于是原就不喜欢苦药汤子的,便加倍排斥,甚至把那救命的良药给偷偷倒掉。饿一饿清清肠胃,又觉一应能入口的食物都是上好的。”
“莫说你,便咱们英明神武的万岁爷,顺治十八年正月也因为一场风寒故觉得自己怕是不成了。恨不得把身后事都安排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不也依然龙精虎猛着?”
为叫这位美人儿打起精神来,别像历史上一样早早的便香消玉殒了。
娜仁还大胆举例,各种激发她的求生意志。
连她虽千好万好,但膝下已经有了佛尔果春。还正青春年少时候,以后还不定有多个嫡子嫡女。对玄烨又是避嫌又是无暇的,便照顾能有几分?还得是他亲额娘争点气,好生为他绸缪。
康妃泪目,眼中期待与绝望交织,整个人都矛盾万分。若可以,哪个愿意把自己的命根子拱手送人,从此喜怒哀惧甚至生命都攥在别人手里
可偏偏天不假年,让她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般要命的症候。
命运如此,她又能如何?
只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殚精竭虑,好生为儿子考量,她所能考量的一切。
比起求皇上开恩,让佟家再送个姑娘进来照弗玄烨,她宁愿将人托付到皇后娘娘手里。好歹娘娘宅心仁厚,从不屑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阴险手段。有两次的相救之恩,曾经的诸般相处,总不会对玄烨太坏。
再有就是皇上如今绝迹后宫,只跟皇后娘娘相守。
她的玄烨若有半嫡身份,再近水楼台地多跟皇阿玛相处相处。将来不说前途不可限量吧,最起码不会被忽略到底。以后封爵成婚等事上,也不会落后于人了去……
为让自己撒手后,儿子能最大程度上过好。
康妃简直绞尽脑汁。
把所有可设想的,能设想的可能都设想了各遍。可被娜仁这么一说,她又觉得皇后再如何千好万好,也不如她这个亲额娘了。
思索了良久,才终于从重重帘幕后探出只枯黄枯瘦如鸡爪的手来:“妾谢过娘娘教诲,素日以来……”
“都是妾牛心左性,想歪了。”
“还请诸太医们救我,娘娘救我,皇上救我!我……我才二十三,皇儿还未长大成人呢,我,我不想死!”
早在她这病色沉重的腕子一伸出来,娜仁心里就暗暗叫了声糟。
等她这一激动,更真真一口老血吐出来。连那淡紫色的幔子上都被染上了血污时,娜仁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重了些。
一直乖乖站在娜仁身边,眼睛死死盯着帐幔内的小玄烨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去:“额娘!”
康妃还待死死拽住帐幔,不让自己的狼狈映入到儿子眼帘。
可都油尽灯枯的她,又哪里比得过如小牛犊般的玄烨呢?三两下就被他拽开了帘幕,露出她瘦若骷髅般的面容来。吓得康妃急急低头,生怕儿子被她如今这模样给丑哭。
或者大喊大叫,当她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玄烨也确实很震惊,死死咬唇才艰难忍住到了嗓子眼的惊呼。继而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眼眶:“额娘,额娘啊!你都病到这样了,怎么还跟儿子扯谎?各种推脱,不跟儿子见面啊!!!”
“难道,难道你都不想儿子么?”
“我……”康妃泣不成声:“我如何不想,你,你可是额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是额娘从庶妃晋升到妃的根本,十年无宠也无人敢小瞧的依仗!额娘想你,整夜整夜地想。”
“就怕额娘哪天这口气上不来,独留我儿在这宫中备受欺凌。这才找你皇额娘来,将自己心肝肉挖给她,愿她仁慈,照拂我儿……”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以后再英明神武的玄烨这会子也只是个不到九周岁的孩子。
顷刻脸白如纸,将头摇成拨浪鼓:“不,儿子不,儿子只有一个额娘,也只要一个额娘!”
“您若真心疼儿子,就别替儿子做任何决定。只好好的配合太医诊治好不好?儿子求您了,好不好!”
康妃含泪应了一声好。
还真打起精神来,认真配合起了太医的轮番诊治。
可惜,她这拖延太久,已然病入膏肓。纵然太医院人才济济,也依然无力回天。
只尽可能地,多拖延几日。并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走得安详些。
这结果莫说玄烨,就娜仁都有些遭不住:“太医院按例月月给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