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黎的表情一下子又春暖花开了起来,他直接无视了杵在床边的大号黑黢黢电灯泡,情意绵绵地望着苏黎,柔声道:“谢谢,小黎,一起吃点儿吧?”
苏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巳小蛇一场麻醉下来怎么搞得眼睛像是抽筋了似的,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今天事情太多,我要回去加班了。”
本来说好的调休,但南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能暂时延后了。
“既然你醒了,那就把情况说明一下吧,”林宿淡淡道,“苏黎,你来记录。”
“好嘞。”
少年回答的轻快又响亮,感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巳黎狐疑地望了他俩一眼,总觉得有什么猫腻。可光瞧又瞧不出什么,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开始复述整起事件的经过。
窗外的风吹得树枝摇摆,零星的雨点落在玻璃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日风和日丽,可当苏黎和林宿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林局,”坐在副驾驶上,他犹豫了一会儿,问身旁正在开车的男人,“你觉得巳小蛇说的是真话吗?蛇长老下手向来狠辣没错,可巳小蛇是他掌权的唯一途径,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吧。”
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幸亏来得及时,否则就差一点点,巳小蛇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救不回来了。苏黎实在无法理解,当初蛇长老为了巳小蛇,都不惜动用封骨钉封住他的妖力,可现在又说杀就杀,也未免太喜怒无常了一些吧?
“你说的没错,”林宿打开雨刷器,淡漠的双眼中倒映着窗外的漂泊大雨,“巳黎对于他来说,是一枚不听话却十分重要的棋子,我一直在想,像是蛇长老这么谨慎又专断独行的人,为什么会纵容巳黎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发展到了都能与自己抗衡的地步。”
“那你的意思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认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会成为他的束缚,”林宿勾起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所以,蛇长老应该是找到了一枚更好用的棋子,足以将巳黎取而代之。”
苏黎:“那巳小蛇岂不是危险了?”
林宿瞥了他一眼:“你很关心他的安危?”
这话说的奇怪,苏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算太关心……但毕竟是朋友啊。”
林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家伙容易心软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危险不危险,还要看他自己的想法了,”林宿说,“这种神经毒素虽然影响范围大,但并不会导致妖怪死亡,所以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个警告而已。如果蛇长老一心想要致他于死地的话,你不会有活着见到他的机会。”说着,他的语气不由得严厉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有多莽撞?在没搞清楚情况前就贸然行动,还将自己也置于险境,平时培训教的那些东西都全忘光了吗!”
小狐狸被他训得脖子都缩了起来。
“我错了。”他讷讷道,目光落到了男人握着档杆的手上。林宿的手生的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小狐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神经末梢传来,林宿的拇指轻轻一跳,他深吸一口气:“别闹。”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苏黎没动弹,反而抬起头,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林宿知道,是刚才那个拥抱让原本已经死心的小家伙再度燃起了希望,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用沉默来作为这个问题的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苏黎不甘心地问道,难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林宿还打算拒绝他吗?
红灯了。
“我们……不合适,”滂沱大雨砸在车窗上,嘈杂的背景音几乎要淹没林宿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结冰,只有右手还尚存一丝暖意,给了他仍旧活着的感觉,“我的年纪,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大一些。”
“我不在乎。”
“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未来还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在乎。”
林宿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末了,他用近乎于叹息的声音道:“可是我在乎。”
如果他还有一百年,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和这小家伙在一起,陪着他长大,教会他人情冷暖;如果他还有五十年,他也会一口答应下来,在做好一切准备后再离开;如果他还有十年,他会犹豫,会纠结,但或许还是会选择一晌贪欢,任由自己的私心如杂草般蔓延……
可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每分每秒,都是在倒计时。
林宿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给苏黎什么,在少年用那样近乎于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要点头了,但最终,理智还是胜过了情感——作为年长者,他有义务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为苏黎的未来的道路排除一切障碍。
哪怕这个障碍是他自己。
后方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