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几个字似乎难以启齿,她张嘴好几次,才终于挤出来:“……是我一直,贪恋你。”
贪恋你的美好和温暖。
相反,她从来没有为庄一如做过什么,只是单单在心里怀揣着小心翼翼、微不足道的喜欢,肆意妄为,仗着庄一如温润耐心的性子,一个劲地折腾。
虽然她忘记自己对庄一如说过那句话,可她心里一直都喜欢庄一如。她能明白为什么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说出这句话,因为她若清醒,绝对不敢向庄一如表达自己的喜欢。
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会给庄一如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就像前两天在医院食堂叽叽歪歪的护士们,只是从毫无根据的猜测中捕风捉影,就足够她们兴高采烈地议论好几天。
她自己已经受到千夫所指,体会过被人戳着脊梁骨谩骂是什么滋味,她不希望庄一如也跟她一样承受这种痛苦,所以她宁愿把这份喜欢偷偷藏起来,变成她自己的秘密,也不叫任何人知道。
过往十年很多细碎的小事纷纷闪过她的心间,偶尔悄悄欢喜,时常偷偷难过。
庄一如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低垂的眼角,微笑着对她说:“阿竹,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一句喜欢,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陆竹生果然愣住,眼中流淌着两分柔软的疑惑。
“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谁,当然,也没有人喜欢过我。”庄一如微掀的唇角笑意温柔,“我帮助过的鬼怪,如叶牧歌等十二渡魂使,他们对我,或恭敬,或畏惧,还有被我镇压的恶鬼邪魔,他们恐惧我,憎恶我,就连和我彼此协作,相伴百余年的伙伴,也对我怀揣憎恨,最后背叛了我。”
说这些话时,她始终笑着,但听在陆竹生的耳朵里,却觉得难过。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眸子,与庄一如的视线对在一起。
她从没听庄一如说过这些,其实到现在,她都不了解庄一如,不知道庄一如过去经历了些什么,所以不敢贸然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
也或者,庄一如并不需要她的宽慰,只是将这些往事说给她听,告诉她这些过往对她而言不是秘密,她愿意说出来,愿意和陆竹生分享。
“我不算一个有天赋的人,没有一开始就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柔软的光亮变得更加温暖,“可后来,当我开始期待透过办公室的门缝看见你,你总爱躺在外边的长椅上,每次门开,你都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或许你不是来看我,但我还是高兴。”
“我期待每次去病房的时候,你都能乖乖听话,你不听护士的话没关系,护士喂你吃药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我总能说服你。”她享受这种特殊的对待,并为陆竹生每一个针对她的特别表现而开怀。
“我期待我坐在你身边,看书读报时,你悄悄朝我靠过来,从我身后偷偷看我拿的书里写了些什么。”
“当你板着脸说你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的时候,我心里酸酸涩涩,说不出地难过。”
陆竹生的眼睛红了,她紧紧绷着脸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当场崩溃。
“于是我就知道了。”庄一如仍笑着,只是笑容里染上了一层薄雾,声音略略低哑,云烟雾饶的,朦朦胧胧,带着两分撩人的氤氲之气,“什么是喜欢。”
“阿竹。”庄一如轻唤着,动作轻柔地捏了捏陆竹生柔软白嫩的耳垂,小声表白,“我喜欢你。”
不知道喜欢了多久,只是当她明白这种感情是喜欢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得知陆竹生手术出了意外死去的那一刻,她足足愣了十分钟,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走廊里狂奔了。
来不及伤心,来不及流泪,还有最后一线机会,她必须牢牢握在手里。
一路上撞了不少病人,有认识她的医护人员想叫住她问她怎么了,她一概不理,只在心中不断重复:别走,等等,再等等。
从办公室到太平间这一段路,是她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段路。
也是那一瞬间,她无比强烈的意识到,她喜欢那只小鬼,如果冥府之神听见了她的祷告,她还能找到陆竹生的话,她将不遗余力,拼尽一切将她留在身边。
然后她找到了她的胆小鬼。
一切都还来得及。
陆竹生一张小脸儿已经红透了,庄一如又捏了捏她的耳朵,一种酥酥麻麻宛如过电般的感觉从耳垂处掠过她的脖颈,虽然没有像人类的身体一样产生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但她的脖子也跟着红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庄一如的表白,整只鬼已经傻掉了。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被庄一如捏着的耳朵还能有点麻麻的知觉。
庄一如柔软温暖的声音一遍遍回环在她耳畔,反反复复就那一句:我喜欢你。
心跳好快,快得像要从她的胸腔里蹦出来,她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