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高高低低地错落挂着许多完成的国画作品,粗略一看也有十几幅。
陶予溪清清嗓子,让自己恢复淡定:“很多年以前,我在起草《虫语》的时候就想过,这个系列是要有6幅的。”
她带殷问来到画室中央的长桌旁。桌上有三幅已经装裱完成的国画,无论从意境还是气韵来看,都比四周墙上悬挂的练习作要高超许多。
笔墨犹如气象生长,势成则态生。
“现在,我把欠下的3幅补全了。”她说。
殷问细细去看那3幅《虫语》的续章,不由得联想到过去挂在卧室里的那3幅得奖之作。
皆是以渺小窥宏伟、磅礴与淋漓之作。
仿若有啾啾虫声,如续如断。天地苍茫,人心也只是一叶扁舟。而微末之虫随着涓涓而下的墨流,在浮沉之中畅游宇宙一端,亦能鼓噪出浩大声势。
“过几天我就要带着它们去B市做画展最后的准备了,所以想让你第一个看到。”陶予溪说。
殷问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些关于代笔的网络流言。
新作的推出,毫无疑问就是破解流言最好的方法。她在用行动把自己一步步送向更高的舞台,心向苍穹,便无需理会污淖渠沟。
“之前你问过我重新开始画国画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周潜,我说不是。现在我想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他抬眸看去。
女孩站在靠窗的位置,夕阳牵出一线艳丽的红云,在她身后跃跃欲燃。
“过去我因为恐惧而强大,现在我想因为爱而强大。”
殷问愣住了。
明明一下子就懂了她的话,又一点一点反复地输入,视若珍宝。
她的每一个字音都带着强有力的色彩,像是随时要把即将到来的夜色吞没。
比之他过去二十多年所身处的寂静清冷,确实是过于灼热了。
他不得不扭转视线,才压下眼眶中即将溢出的热意。
“嗯。”又低又哑的一声回应。
虽然不够隆重,却是他当下能给予的所有反应。
“叩叩——”
陶予溪看向门外:“进来吧。”
小雪推开门,端来一杯水:“殷总请喝水!”
离开前她还不忘“嘿嘿”地朝陶予溪挤眉弄眼。
殷问端起水,轻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桌角令他有些在意的地方。
他挪了挪轮椅,看清了——
是一本有年代感的蓝白色作业本,封面没有署名。
陶予溪在一旁,将掉落的一张画拾起,重新夹住,没有注意到殷问拿起了作业本。
有纸页被翻开的声音。
“怎么会在你这里?”
殷问的手指,很轻很慢地摩挲了一下纸面上的文字。
“晴。草莓,放了叉子。她的吃货同桌先吃了,还好后来她也吃了。”
“多云。山楂冻。她终于吃了,也笑了,原来她不讨厌酸的。”
……
陶予溪回头,“呀”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前阵子住院的时候,家里阿姨发现的。”
殷问薄唇轻轻一抿,难得脸红了。
“好啦,我也是看到它才知道你以前喜欢我的。”她轻俯下身,“我很高兴。”
半明半昧的画室里,一面玻璃墙反射出一张张挂在高处的宣纸。
剪影惹眼,却依然挡不住偶尔从外头瞟来的灼热视线。
陶予溪明明是想亲一亲殷问的,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那么做。
殷问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只是默默将手指放在桌子边沿。
“陶陶,关于雪山抽调资金的事,其实不是没有直接又快速的解决之道,可以让爷爷立即停止这无聊的试探。”殷问转换话题十分突然,又莫名让人感到蓄意已久。
“什么方法?”
殷问羽睫微垂,注视着她:“我们结婚。”
陶予溪的心脏跳快了几分。
“只要我们领证结婚,爷爷就会歇了心思,雪山和崖柏的一切也会回到正轨。”
视线相对。
殷问的目光无比坦诚,看着没有一丝表演痕迹。
“你真的不是故意借这件事,趁机让我答应和你结婚的?”陶予溪无情拆穿。
“陶陶,我好卑鄙。”殷问没有否认,但还是用着大狗一般可怜巴巴、湿漉漉的眼瞳看她。
无声相抵。
最终是殷问败下阵来,手指在桌角轻轻摩挲:“给你压力是我不对。”
陶予溪轻笑一声,忽然两手勾住他的后颈,难得露出一些娇憨。
他呼吸一窒。
只见她盈盈一笑:“让我考虑考虑。”
“真的?”
她让殷问出乎意料,他最多也只是想把结婚两个字挂在嘴边,施咒一般时不时地掷入她脑中,激起一些涟漪,好让她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