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春柳不忍打扰,果然没有听到春柳的回答,苏菱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邙州的月色如何。”
邙州……远隔山水的邙州……
回到栖月阁,苏菱持着沈辞南留下的兵书,在灯下翻看着。
这本书已经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了,书中的好些词句苏菱都会背了。
今日夜里格外冷些,不知道是不是塞北的朔风跑错了方向,吹到了京城。
晚膳后厨房还煮了甜粥,软糯香甜的味道吸引来了文昌。
上元节的昏迷有惊无险,文昌第二天晚些时候就醒了,他在床上躺了不过半日,翌日就开始照常习武读书,府中的家仆们都拦不住他。
别人都把此事当成一件大事,他自己表面上倒是颇不放在心上,照常吃吃喝喝,没心没肺的模样。
文昌接过春柳手中的甜粥之时,府医正好把煎好的药送过来。
“辛苦府医了。”苏菱笑容淡淡,对着春柳吩咐道,“春柳,给府医也端一碗。”
府医摆手:“老了,喝不来这些甜的。夫人快些喝了药,我好端了药碗回去。”
苏菱小口喝着甜粥:“府医先放在这里吧,喝过甜粥之后立刻喝药,怪苦的。哎,文昌,你喝不喝得出来粥里面加了什么啊……”
府医张口,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文昌开口:“我哪里喝得出来?好喝就行了!”
春柳在一旁不禁笑出了声,连带着苏菱也轻勾了唇角。
“府医放心吧,我会盯着小姐喝完的!”
“还有我!”文昌自告奋勇,把手举得老高,“我们监督师母喝完,师父如今在邙州上阵杀敌,师母照顾好自己才是!”
府医这才作罢:“一定盯着喝完啊,煎了好久了!”
栖月阁里暖烘烘的,府医小心合上了门,屋内传来笑声,听起来是春柳讲了个笑话。
还真是个缺心眼的姑娘……
府医敲着自己有些酸的腰,倏然想起来好像没有清洗药罐。
他的心头猛地一紧,而后想将军府中也没有懂药理的人,收紧的心落回了远处。
要是被府中的人发现自己给将军夫人煎的是什么药,估计他这条老命也保不住了。
可是……让他这么做的是北梁的皇帝啊……
将军府如今功高盖主,君让臣死,臣岂能又不死的道理?
若是日后将军府没落了,人人都有靠山,只有他没有,这命哪里还保得住?
府医心中揣摩着自己的小九九,不紧不慢向着药房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趁他离开时,早有人偷挖了药罐里残留的药渣,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夜色中。
府医走后,栖月阁的笑意散去。
苏菱把药凑在鼻前闻了闻,一如她这几日闻到的,都是回甘的苦涩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师母别喝!”文昌吸着甜粥,见苏菱把药凑在面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
苏菱根本没打算喝,她只是闻一下确定府医有没有换药,这几日她都让春柳偷偷倒掉了,一口未沾。
文昌这一下说得突然,苏菱险些把药晃出来。
“怎么了吗?”苏菱问道,她不记得自己有和文昌说过什么有关药的端倪。
文昌小心接过苏菱手中的药碗,把药碗搁到桌子上。
“这碗药可能有问题,师母还是别喝了。”
苏菱和春柳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上元节晕倒,我原以为问题会出在酒上。直到醒来后好几日,我去街上瞧了那家酒摊,掌柜的还在,没有逃走,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文昌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最开始只是怀疑,幼时府中有位懂药理的嬷嬷,说过酒和桃子不能一起吃。昨日我经过药房,在桌上看到了切开一半的桃子……”
“你是说……”春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文昌点头:“上元这日的昏迷,并非时有人刻意为之,纯粹是阴差阳错。不过这给府医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他闻了闻苏菱的那碗药,苦笑了一声:“我还想着醒来之后怎么就不用喝这药了,原来是到了师母这里。”
苏菱瞧着那碗药,难得开了个玩笑:“你喝了半月的安胎药?”
文昌很给面子,笑道:“差了一天,喝了十四日。”
“不过,难保府医不会在里面加别的东西,师母这几日小心,格外注意别饮酒。”文昌三两口喝完剩下的甜粥,对着苏菱行礼,打算告辞,“师母,那我就先……”
屋外突然一阵嘈杂,有高马的马蹄上和嘶吼声,家仆匆忙跑来跑去,有人喊了一句“将军回来了”——
是闻举的声音。
苏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因为太急,险些还磕到了桌角。
文昌也高兴,站起身,跟在苏菱身后向着门外跑去。
苏菱还没到门口,栖月阁的门先被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