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的五味杂陈,唇角犹豫地抿作一道下沉的线,到底还是将脑袋别了回去,只仰头悄无声息地对空轻叹,叹出一缕稍纵即逝的白烟。
午后的狼族寂静得就像座空山。
冰雪半化的山洞外,小椿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手里的竹篓,不时踮脚去望一望远处,等着嬴舟回来。
而就在离此十余丈的矮墙后,少年独自拥膝坐在地上,嘴唇呢喃地数着足音等她离开。
恍惚间,连拂过的风也变慢了,人世间的光阴莫名流动得极其磨蹭。
半个时辰过去。
她也渐渐不走了,隔着一堵墙,同他一般蹲坐着,神色空茫地两手托腮,打了个疲倦地呵欠。
缺失了水分的树叶给风带离了枝干,归根似的落在她脚边的小水洼中。
水洼映着苍白的天。
再过了一个时辰,远山夕阳已沉,小椿总算拍拍裙摆站起身,大约是也意识到这间雪屋的主人今日恐怕不会露面,她把鱼篓轻放在他门前,沿着山道没事人一样地走了。
直到这刻,嬴舟才从墙后出来。
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前方那抹鲜亮的影子,等对方全然消失在视野里,才意兴阑珊地去捡身下的竹篓。
里头的小黄鱼显然干瘪得没了生气。
夜幕以眨眼之势迅速围住了北号山。
嬴舟什么也没吃,仰首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他双目无神地平视着房梁,心思迟疑不定。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他心道。
暂且和小椿保持一些距离,等他真真切切放下了,大家便可以皆大欢喜了。
否则自己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嬴舟翻了个身,苦恼地将软枕抱在怀里。
若不先冷一冷自己,肯定……又会控制不住去喜欢她。
可重久说的不错。
喜欢一棵树,当真太累了……
*
雨水过后满天放晴,出门就是明朗和煦的朝阳,小椿在早食摊要了一碗面,刚端上桌,余光便瞥到巡山队伍中一个熟悉的身形。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相撞,很奇怪,各自的反应竟都先是礼节性地点头一笑。
小椿很快回神,抬起手去冲他打招呼。
“嬴舟!”
她不急着吃面了,兴冲冲跑去问他,“我昨天给你的鱼你收到了吗?”
“嗯。”后者眉目清和地颔首,“谢谢……给我那么多,你够不够?”
“我和小姨烤着吃了许多,不用在意我。你呢,打算怎么吃?”
嬴舟:“我……大概腌吧。”
放成那样也没法儿用别的吃法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做好了我送些给你。腌鱼,你能接受吗?”
“能啊。”小椿眯着眼笑,“我什么都能吃。”
见她在笑,他也不禁跟着牵起唇角。
和以往不同,小椿总觉得嬴舟这段时日好像瘦了,面相憔悴不少,下巴生着清浅的胡渣。
本还想多问两句,巡山的首领却已经在唤他。
“回头我再找你。”
他匆匆道别,小跑着追上队伍。
一直行至山门,嬴舟仍是没忍住,偷偷地转头来看了她两眼。小椿犹在原地抬手挥了挥,挥到巡山的卫队淡出了眼目,她才重新坐回摊子前,吃完那碗微有些泛坨的面。
过了立春,断崖桥附近就没什么人光顾了。
这地方一望便到头,只孤零零地生着个突兀的崖壁,既乏味又单调,实在毫无趣处。
小椿坐在桥边,两腿穿过栏杆的缝隙悬在百丈高的山崖上,神情飘忽地打量着一群群涉云而过的仙鹤,目光说专注也专注,说涣散也涣散,不知是在想什么。
冷不防地给人拍了一下肩,足足过了好一阵她才茫然地侧过脸。
“哎呀。”
“那一位”康乔看着她面颊上落下的两道压痕,抿嘴笑道,“怎么这么认真,是在入定吗?”
她抖出绢帕,照顾晚辈那般给小椿抹脸。
康乔手劲大,她被捏得五官通红,好容易能喘口气,问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玩啰。”后者衣摆轻撩,不甚在意地挨着她坐下,“你最近是怎么了?瞧着总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有吗?”
小椿自言自语地摸起面皮。
“有啊,看看你那眉眼,都不及从前灵动了。”康乔朝后一仰,手肘支撑着半躺在地,“再不久可就要回去当木头桩子,你不趁春日苦短好好玩乐,跑到这破地方修什么佛?”
她听得此话,略觉颓丧地将两条胳膊耷拉在栏杆上,“我也想好好玩乐啊……但是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对方理所应当:“嬴舟呢?叫他陪你呀。”
“他很忙的。”小椿哀怨里又带着点认真,认真地在替嬴舟解释,“每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