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也得补偿我。”
“你还想怎么样?”
高贵的白狼族大小姐让了一步,自觉给了一个天大的面子,立时增添了底气,“我要知道你们犬族的法术。
“不能摘花枝,那便摘别的。”
她又有了新的点子,“断崖山不是筑着许多鸟巢么?从霜寒堂出发,取个鸟蛋来给我吧。”
“等拿到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嬴舟还想推辞,三公主不由分说地推他,“去吧,去啦,我要看看你能有多快!”
“快点啊。”
离开前,他本能地往河畔另一端投去一眼。
小椿已然站起了身,隐有懵懂地注视着自己,草绿的衣袍铺开青山一样的气场,将她衬得格外静谧,风雨不惊。
可惜眼睛不能说话,否则大约能省去他们之间的不少麻烦。
不过就算是可以,她多半也无话可说吧……
小椿目送着嬴舟和那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后,半人来高的芦草迎风摇曳,很快归于平静,口中自语道:
“……走掉了。”
她出神似地凝视对岸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坐回了树下。
彼时和风正自水泽处徐徐吹面,夹着幽暗的花香,连荒凉的北号山也变得温暖不少。小椿漫无目的地想,真的是春天到了。
她伸着两条腿肆无顾忌地胡乱发呆。
出山后,她很少留给自己这样大把的时光来浪费,总是卯足了劲玩耍,企图趁此短暂光阴,仓促地把一切能接触到的事物都感受一遍。
只有待在白於山,小椿才会如此无所事事地打发消磨。
看天,看云,看花草。
随便盯着哪一处都能盯一个下午。
身边的白桦刚抽了新叶,整棵树焕然一新,笔直而立,在风里精神极了。
她伸手敲了敲树干,说道:“给我两片能吹的叶子。”
茁壮的大树不敢怠慢,颤巍巍地探下枝条,将两枚叶片恭敬地奉上去。
小椿并不认识山外的树种,依照自己从前的方法尝试着吹了半日——没能吹响。
最后一个可玩的东西也没了,她失望地丢开叶子,和一旁的白桦树一起,垂头丧气地托着腮,端详远处绯红如锦的山樱。
大家都有事做。
巡山的巡山,游玩的游玩,打架的打架。
似乎就她没有……
像个闲人。
——要不,我也下山去吧?
她正如是所想。
周遭一股劲风乍起,来得甚是突然,将满地枯槁的碎草卷得纷纷扬扬。小椿转过头时,嬴舟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面前。
少年的脸映着山花与日光,明朗得简直不像话,一寸一毫地投入眼底。
他手上捏着一节花枝,半蹲在地,约莫是为了能与她视线持平,还特地将头低了少许。
身下的池塘涟漪浅浅,荡开的圆恰好将他圈在里面,俊逸的眉目间流露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那笑容干净温柔,了无阴霾。
“就真的这么喜欢樱花吗?看那么久。”
他说完把花往上递了递,语气恍惚回到了从前,“来,拿着。”
小椿定定地望着红白相间,重瓣交叠的山樱,无意识地念道:
“嬴舟……”
“嗯。”他光风霁月地应了。
“怎么?”见对方良久没反应,也不伸手来接,嬴舟不禁揣测,“我摘的这枝不好么?还是说,你想去岛上近观?要不我带你过去?”
言罢又自顾自地计划,“或者……我们直接上山北看海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吗?这时节应该会有不少贝壳能捡……”
他犹在侃侃言语,小椿的视野却渐次扭曲波澜,溢成了朦胧起伏的形状。
“附近有个小石屋,年少时我自己搭的,衣食不缺。你如果喜欢那儿,我们还可以……多,住,几天……”
嬴舟的声音逐渐隐没,怔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椿双肩难以自控地轻搐,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哭得伤心且难过。
他整个人登时惊愕到不知所措,忙把花枝放下,手伸出去又悬在半空,脑海中不住地反复质问。
我怎么了?
我做什么了吗?
“对不起。”出乎预料,先道歉的居然是她。
小椿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似乎当真歉疚难当,“对不起……这段时间里,我感觉嬴舟你好像很拼命地在做什么,证明什么。
“而我好像应该给你回应,给你答复的,可我真的……”
她无比难受地放声哭道:“可我真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倘若她只是对他感情无动于衷还好,倘若只是简单的不喜欢他还好。
可偏偏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包括目的、想法、所求,通通一无所知,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很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