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每日都有了盼头,而今不再整天整天的伺候老树, 只把全部心思放在那根半壁来长的树苗身上。
浇水、施肥、控制虫害。
甚至特地从北号山把那几桶不老泉拿了过来,反正都是水, 自然要用最好的,不管有没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成日围着树苗转,就连修炼也是在旁打坐,几乎寸步不离。
但这幼树实在是太过柔弱, 风大了会吹折, 日头晒点就要打蔫, 不仅如此, 还得时刻警惕着那头脑子不怎么灵光的鹿蜀。
约莫是看自家主人总是紧张一棵平平无奇的草, 它好几次趁嬴舟不注意,想下嘴去尝尝味道。
日子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转眼便入夏了。
这期间康乔来过两次, 主要是为了给他疗伤以及带些调养的补品。
大祭司也来过一回,看看幼苗的长势如何——按照他的意思,小树和之前作为“濒死”的载体时, 情况不太相同,有生长的迹象, 但比起正常的草木而言仍然十分缓慢,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而最为稀奇的访客,当属那两头在白石河镇遇上的猞猁兄弟,二人不晓得从何处问来的路, 沿途兜兜转转,竟半蒙半找地摸到了这里。
甫一见面,做哥哥的便当场双膝跪地,哭得声泪俱下。
“老大,一别半年,您怎么落得这副光景了啊老大……”
“想当初你们两位双剑合璧,神仙眷侣,不知羡煞多少妖精鬼怪,如今何以灰发人送黑发人哪——”
另一个抬手拭泪,“咱们大姐真是命苦哟,三千余载的修为说没就没,还、还给变成一株草了!”
他瞅着眼前的绿植简直悲从中来,甩起袖子号丧道,“大姐啊,你怎么这么倒霉哪,原可以靠医术扬名立万,威震宇内,眼下却不想遭此浩劫,中道崩殂。啊大姐……”
嬴舟手里捞着一把花锄,坐在白栎粗壮的根茎上,眼角直跳地盯着两只痛哭流涕的猫妖。
“你们到底说什么?”
他指指自己跟前,“小椿在这儿呢,你跪的那是草。”
“……”
两人连忙擦干眼泪,手脚并用地坐到他对面去,好似祭拜王者一般,虔诚地拜了两拜。
朝三把背后的一大捆家乡特产放下,一股脑儿地推给嬴舟,说起路上的见闻,语气也十分感喟,“我们兄弟俩本是过完年无事可做,就走了趟北号山,准备拜访拜访老大你。结果听守山门的狼妖大人们说起日蚀当天的异象,知道您来了此地。我俩毕竟是猫……和山里的其他灰狼们不熟,两厢一合计,便启程赶来找您了。”
他弟弟暮四嘟囔着补充了一句,“不熟也还是留了好几车的狍子肉呢。”
嬴舟闻言会意,手往腰际探去,“你们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灰狼族,他们看见之后自会……”
他在腰带上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犬牙已经抵给了黑市的鳄鱼精。
少年的话尴尬地僵在半道,良久才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低低道,“抱歉,我和狼族的关系并不算太好,现在大概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你们的了。”
毕竟他连妖力都远不如前……
两只猞猁双双沉默下来,各自朝对方看了一眼,而后不以为意地一笑。
“说什么呢老大!”
“我俩又不是来找你帮忙的。”
弟弟跟着应了声“是啊”。
朝三拿手肘捅捅他,“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兄弟的救命恩人,我们猫类脾气虽怪,却还知道知恩图报的。这回就是特意来看望你,没别的意思。”
小猞猁点头,“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嘛。过些时候我们再去镇上找老刺猬问一问,万一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助咱大姐恢复妖力呢?”
“对啊对啊。”他哥没想到这层,回头来赞了一句,“你这主意不错啊。”
“嘿嘿。”
初夏明晃晃的光照在乔木劈裂的断口上,让附着于其中的苔藓愈发鲜嫩青绿了。
鹿蜀正低头拿鼻尖在包袱里拱来拱去地嗅,耳朵蓦地一动,听见他欲言又止地开口。
“你们……”
嬴舟神色复杂地注视对方,好一会儿才感激地颔首莞尔道:“多谢。”
“嗐。这有什么的呀。”
“您可太客气了。”
猞猁兄弟走后没多久,那条青蟒就上门了。
他会出现在这儿,不知为何,嬴舟却没有太多意外,也不打算怎么招待,反正山头这么大,他爱逛哪里便逛哪里。
寒洇今时的修为比之初见俨然要精进许多,气色亦跟着转好不少,不似当初那般白着一张死人脸,神色阴鸷。
他穿着一身繁复雍容的宽袍大袖,看样子在黑市卖皮的钱有些可观,通身的装束都价格不菲。
此刻正抱着双臂举目端详小椿从前栖身的白栎,表情幽微莫测。
蔚然繁茂的乔木眼下已枯死了一多半,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