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哀鱼挂着伤臂立在一旁望着,目光渐深。
“药翁情况如何?”姜嫱问。
“已按族长的吩咐为他上了药了。”当首的那个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挽好了鞭子领着他们往地牢中走了过去,“鹤淮长老说即日审他,我们便暂且的将他安置在了这里。”
拐弯沿着地牢的地道走进了一处斗大的石屋。
举目时尽见着当中正烧着一盅火柱,那火光过目光,只见四壁环设着零零散散的刑具,或是铡刀钩鞭、或是铁夹杖板、或是绞绳铁链,看着好似无异来到了阿鼻地狱,望着森冷非常。
连起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的架势,一时间竟有些目瞪口呆了起来,“这……”
也是明白了哀鱼为何要赶在审讯前求情,不然照着这样的刑操下来,任谁人有九条命都不够用。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你们不必再费工夫了。”听到了声响,药翁转过了身神色平静的说道。
“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姜嫱反问。
“这很难猜吗?”药翁微眯起了眸子。
“那你知道拒而不答的结果?”姜嫱再问。
药翁望着栏栅外四壁分设的刑具,笑了,“这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姜嫱望着眼前鹤发桀骜的老翁,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是唯独那一双眼睛里的戾气与桀骜却是未见有任何的消磨,只一眼便知是个性情怪癖不好惹的老头。
姜嫱道,“如此说来,悦心霁是你不惜死也要保住的人?”
药翁只是望着她,不答。
“那畜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命!”连起有些忍无可忍了,一只抓住了那地牢的栏栅,眼中犹有怒火,“你们在这里戕害了多少的人命,又还想让这样的悲剧造得多少才得以收手?一个山月部,一个娑沙,还有城中的姚氏满门,野心大到甚至捏住了一国的皇脉!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篡位吗?谋国吗?为钱为权?还是只是纯粹变态的喜欢玩弄人心享受杀戮?”
药翁望着眼前这个扒着栅栏目露火色的少年,像是觉得饶有趣味的样子。
“你是连家的小公子?”药翁问。
“是又怎么样?”
“并没怎么样。”
药翁有些懒色的半睁着眼,“连氏满门忠贞,却因连成景娶了白山月遭得险些累祸全族,连公子不会天真的以这山月部是白山月所创,便将这一方山蛮人认做你的先祖后人,从而来此向我等讨要说法?”
连起一愣。
药翁望着他,“太纪年始9年,白山月与曦明一行不满姽皇交权而离开隐国西行到这地,彼时,先遭伏击,后遇分骨,其间奸杀更是不计其数。绀牧,不止是对于这个女国,对于你们连氏后人一样,是仇非亲,甚至于说是恶魔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姜嫱也陡然愣住了,愕然的望向了眼前的连起。
哀鱼沉默不言。
连起听着有些不大明白,“这话何意?”
药翁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神色娴然的拂衣端坐了下去,“你以为整个女国为何对这寄山居一脉如何憎恶?想来公子应该是已经进过女国城内了,心里却不好奇国中的女子为何对男人怀视如此极端的打压与贱辱?”
“那是因为一方水土养就风俗不——”。
“不,是因为血罪。”
药翁说道,“太纪年,曦明与白山月西行至此,本意确实有想建立一处理想乡。姽皇的交权让她们失望,但不足以够造就后期曦明大肆残杀绀牧人的疯狂,真正促造了这一份疯狂,甚至于将这份极端延续下去的,是当年绀牧对她们铸造下来的血罪,让这份恨意从骨髓延续至今。”
若说隐国历有千年,沉淀了无数的文化与礼仪,让人早早的与野兽剥离开来。
那么做为始前部落,却是全然的与野兽无异。
胜败,对于经久征战的将帅来说本是平常不过的事。占据绝对的天时地利,又狂傲的不肯与之交涉,彼时曦明与白山月已经准备撤离此地。
在看到一具具被剥皮挂在帐前的尸体时。
在看到一具具没有头盖的尸体时。
黎茵的死,是摧毁所有人最后一丝理智的洪水,一个不足十四岁的孩子被凌辱之死,死状惨不可言令。彻底决堤的洪水冲下,只余有满腔的怒火烧红了所有的人眼睛,愤怒,憎恶,在那一场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山火中,以罪恶造就了另一种罪恶,以极端造就的另一场极端。
“所以……女国城中才会那样对待男人……”连起怔怔地说道。
不得习武。
不得识字。
不得明理。
不得读书。
不得露面。
养一身的莽力做着与那牛马无相上下的力气活供人驱使,不然便是养做笼中雀供人戏嬉取乐。
有那一瞬间,连起想起了这几日见到过的那一个个公子,见他们或是谦和谨慎或是卑微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