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布宜诺斯待不得,二人收拾行李,搭上前往乌斯怀亚的火车。
余洛秋也曾有疑惑:“为什么是乌斯怀亚?”
坐上了行人寥落的火车,二人靠窗坐下。蓝盛夏望着窗外绿茵茵的风景,反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布宜诺斯艾利斯啊,”余洛秋不假思索,“这跟乌斯怀亚,有什么关系?”
蓝盛夏轻轻一笑:“在那里,有世界的尽头。”
“世界的……”余洛秋微微一愣,“真的是世界尽头么?”
“1997年的1月,我终于来到世界的尽头,这里是美洲大陆南面的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我答应过阿辉要把他的不开心留在这里……”
听到这段话,余洛秋忽然想起什么,激动地说:“《春光乍泄》?”
蓝盛夏点点头,语调带着淡淡的怅惘:“我以前很喜欢这部电影。因为它的故事发生在南美,所以我才会选择到南美来。看见乌斯怀亚的风景,我忽然想起了这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说在乌斯怀亚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
“我去了那个灯塔,那里就是世界尽头。在那个尽头,我忽然很想回家。世界的尽头,也就是世界的开始。可就算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还是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余洛秋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心头莫名地也涌出一股淡淡的落寞来。
“你知道吗,阿根廷有个说法,热恋中的人们都喜欢去伊瓜苏大瀑布,而失恋者的最好疗伤地则是火地岛。”蓝盛夏收起感伤,笑了起来,“你不是失恋了吗?乌斯怀亚就是最佳去处。”
余洛秋闻言一愣,随即自嘲道:“但愿吧。”
火车开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景色绿了又白,白了又暗。昏黄的灯光打在车厢里,将余洛秋的睡颜映得温暖。
火车正往南美洲的最南端开去,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车厢内的暖气供应不足,蓝盛夏从行李中掏出两件羽绒服来,先给自己穿上,又坐在他身旁,轻轻地帮他披在肩上。
余洛秋睡得很熟,两片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十份恬静。蓝盛夏心中一暖,动作轻柔地将他的头搁在自己肩上,周围许多乘客都睡着了,气氛舒缓。他闭上眼,仿佛能听到余洛秋微微的呼吸声,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定。
不知道火车是什么时候停的。等余洛秋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是一片雪白。火车快速行驶在几座茫茫雪山之间,冷冽的空气撞在窗上,浮起浓浓的白雾。
余洛秋打了个哆嗦,随即裹紧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多了件羽绒服?
他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靠在蓝盛夏的肩上,身上裹着件飘着淡淡高奢男香的羽绒服。余洛秋闻味道便知道属于蓝盛夏,待他抬头看去,蓝盛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鼻梁仿若雕塑一般完美优雅,也歪着头靠在自己头顶,金黄的发丝垂下来,落在余洛秋的眼前。
窗外寂静的白,火车呜呜的长鸣,车厢内暖黄的灯光……一切都令他有种错觉——时间静止了。而他,是与钟爱的情人相约,共赴这场盛夏情事。
他缓缓套上羽绒服,浑身都染上蓝盛夏羽绒服高贵的香味。他将蓝盛夏的头反过来搁在自己肩上,等待天色泛白。
空气有些冷。余洛秋哈了口气搓了搓,将双手伸进羽绒服口袋——
一只表。
形状极为熟稔。
他将手伸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那只表——不是他丢失的那只,又是谁的?
原来在这啊。余洛秋想着。
终于找到表了,他理应高兴。如果是许多天前的他,刚失恋的他,必然会高兴得跳起来,立即逃离蓝盛夏的魔爪,与他永无瓜葛。
可是如今的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很高兴的情绪。
难道说,其实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放下对温辞言的感情了么?
或许,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找回了表,也就意味着别离。
如果你真的讨厌一个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而余洛秋呢,他坚信自己是讨厌蓝盛夏的,然而却将表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侧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蓝盛夏。
他完全可以下了火车之后,立即走人,永远不见。
可一种强烈而又奇妙的感觉却又驱使着他,将表放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余洛秋盯着蓝盛夏看了很久,忽然想大笑。
原来是这样的啊,原来我喜欢的人……
一直就在我的身旁啊。
余洛秋将表放进了羽绒服内层的隐秘口袋里,这一刹那他忽然希望,永远找不到才好。然而在那只口袋里,他似乎摸到了一封信……做工似乎十分精致。
“To Dear Father”
写给爸爸的?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求知欲,总觉得蓝盛夏这人格外神秘,从之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