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王爷入京,头等大事便是入宫觐见,而陈术回京第一件事却是直奔醇亲王府,尔后又直接在丞相府用膳,说轻了是目无王法、倨傲轻礼,说重了便是勾结朝臣、居心叵测、意图可诛。少不得吏部的那些老狐狸又要动什么歪脑筋了。
陈术也是不循礼法随性而为的性子,什么也比不过他心中最喜欢的九妹重要。
会很嚣张大声地嘲笑他背不出短短的诗文,也会耐着性子一句一句教他记诵的技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打小在他心中,她就像个小仙女。
她七岁就能贯通一整本《尔雅》的内容,而他十一岁却连其中有些字还认不全,所有心思只花在如何玩儿。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谁也管不住他。
“六哥哥还是先入宫见见陛下吧,免得吏部的老头子又要费笔参你几本了。”
“随他们参去。”他无所谓地摆手。
“那到时候还不是阿纭费尽唇舌替你开脱。”
她不满地翠眉一耸,他便认栽了。
“好好好,我去。只要九妹开心,叫六哥做什么都成。”
“还不是为你好,倒成了我的锅了,哼。”
少年飒爽地起身,宠爱地揉揉她的脑袋,“谁敢说九妹的不是。”
“骆丞相,多谢款待,本王先行告辞。”
冷耀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席上。
原本是想借此顿饭套问一下骆傅卦象一事,因为陈术的意外到来,一直没能开口。
“本该好好答谢丞相的,下回,换我宴请丞相吧,不知丞相大人是否肯赏这个脸?”
“却之不恭。”
骆傅举杯清酒落喉,简洁的四个字,如同他清冷的神色一般,使人品不出情绪。
“骆元徽,我很好奇,”原本起身准备去寻冷耀的她,双手撑在桌面,微微俯身而视,“这世间、可有能让丞相动心之事物?”
“大抵是没有。”
他波澜平静,并未看她。
“早前不是听闻丞相大人要归山,七哥用了什么,将你留下?”她坐下,撑着下巴悠悠然望着他。
她始终不信那所谓的“荧惑守心”大厄天象的解决之法,是一个特定命盘的女子,嫁给天子。
她愿意信神灵,可不愿意信他。
就是他的拨弄操纵,将自己的命盘,兜兜转转,却不知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何。
她的两次嫁人,皆是由他而定。
“殿下心中疑虑,总有一天,皆会揭晓。”他静静斟了杯酒,清流似的琼浆,涟波很快平息。
眉眼间展露一点不经意的舒静。
清远、高洁。
她也斟了杯酒敬他,“有一点,还望丞相大人答惑。”
也未等他回应。
“丞相心怀天下,七哥心怀天下,父王心怀天下,可这天下……不是由每个人、组合而成的么?”
“若一人未得幸福,是谁之过?是这人自己之过,还是那天下共主之过?又或者,是这背后无形操盘人之过?”
执杯的手微一滞,沉静的面庞似有所波动。
他抬起脸,直直望着女子嫣然动人的容颜,“殿下的问题,微臣答不了。”
“呵,是答不了、还是不敢答?”
陈纭落下酒盏,起身离席。
“骆丞相,总有一天,我会看透你。”
少女的声音散落在薄薄的风里。
探究答案不在目的,而是过程本身。
可是多数人总是专注于最后所求,而忽视经历过程中的珍贵。等到醒悟时,却已经错过了。
骆元徽的追求与世人不同。
他们的路,还很长。
“小师妹,难受。”
冷耀独自待在观星台的屋檐顶上,阴凉的天气,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听到瓦砾声音,本是躺着怔怔望天的少年,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可是又发作了?”陈纭关怀地睨着他,虽正经穿了衣衫,也只是单薄的一件,因躺着,颀长的身姿萧然、挺拔。
丞相的观星台可以算胡襄城里最高拔的建筑,此处可以眺望王宫,郊外群山环黛,和主院中火如云霞的红枫。
“师兄,你怎么哭了?”
陈纭俯下身子趴在他一侧,发现少年轮廓分明的脸颊边隐有泪痕。
“我没有。”他闷着声音道。
“师兄,很疼吗?”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痛楚,修信给二哥希望能得些眉目。
“你离我远些,也不必再来看我。”
他一把拍掉她的手,起身下落到顶层的外廊。大步踏离。
陈纭紧随上去,被他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到。
“师兄,你等等我。”
“别跟来!”
他顿住脚步,紧握着拳,声音极沉。
“是不是方才、我与六哥哥说笑,惹你生气了?”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