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打开天窗说亮话,说道:“豆蔻姑娘,隐匿在藕花福地的萧形,她见过你,而且记忆深刻
青壤沉默片刻,“确实有一点过节,但是真计较起来,仇怨不算大。也不怨隐官出手狠辣,各自身在不同阵营,必须各有担当作为。”
她们都看了眼青壤。
陈平安摇摇头,微笑道:“我口味没有你说得这么重。”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菩萨圣贤畏因,我辈凡俗畏果。”
见那青壤不言语,陈平安继续问道:“是有仇怨,心里憋着一口气,等不了,必须在桐叶洲这边做个了断?”
陈平安微笑道:“境界不高,当初在摇曳河也没能做掉绯妃,不过退一万步说,宰个金丹,绰绰有余。”
道号仙藻的女修,论辈分,绯妃是她的太上祖师,但是这尊旧王座大妖,却要敬称甲申帐的“雨四”一声公子。
没理由在桐叶洲这边搏命,而且还是专门针对陈平安和青萍剑宗。
道号仙藻的冷艳女修,硬着头皮问道:“斗胆请教隐官,如今什么境界?”
以青壤的天赋和心计,在有可能把性命交待在这边的前提下,他根本不需要靠这种锦上添花的“虚名”。
没有站起身,就那么蹲着,伸出双手烤火,一张棱角分明的木讷脸庞被火光照耀得异常明亮,“既然隐官能够在蛮荒天下做大事,那我当然也能在浩然天下做点小事。”
青壤点点头,“以前完全不懂这些,到了桐叶洲,看了点这边的书籍,深以为然。”
她与姐姐银粟,虽然都是剑修,但是托月山百剑仙的门槛多高,实在是进不去呐。
至今陈平安才知道一个“青壤”,甚至都不知道是化名,还是道号。
那就是一个对蛮荒各大军帐而言、属于“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后起之秀了?
他是玉璞境,当年双方身份、境界悬殊,却毫无算计,肯将一身道学、能耐倾囊相授与青壤,却依旧说自己没资格当青壤的传道人,会帮他寻个好师父,一定不比那竹箧、?滩差多少的,理由是青壤你资质太好,若是师父道行不高,就是暴殄天物,容易耽误前程。尤其是等你出了名,在山上引来注意,等到谁都知道了你的未来成就高低,没有一位飞升境和大宗门的庇护,很容易一下山就暴毙。
相较于蛮荒甲申帐的那拨出身、资质、背景什么都好的“贵人”,他们几个,大概都算是些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青壤想起此事,下意识放慢速度,细细嚼着麂子肉。
曾重伤这厮。
大战落幕这么些年了,各洲修士在桐叶洲搜山不断,不曾想这厮既造孽,又作死,还能活蹦乱跳到今天。
陈平安好奇问道:“青壤,有无显赫师承?还是故意留在这边的大妖化身?当然,你可以不必回答。”
这厮在战场是出了名的心脏手黑,诡计多端,同境厮杀,极有胜算。当年甲申帐精心设伏,竹箧、雨四和?滩这拨天之骄子围杀一人,结果若非斐然救场,还要被此人反杀几个。
方才仔细翻检自家心湖的书城一番,陈平安发现不管是避暑行宫的秘密档案,还是中土文庙和大骊王朝的文书,好像都无任何与“青壤”的相关记录。
陈平安好奇问道:“仙藻姑娘,你是不是还有个同胞姐姐,主管柳条部,好像道号叫银粟?为何不跟着你姐姐一起返回家乡,躲在广寒城,继续管你的雪霜部,过几天躺在功劳簿上享福的日子?”
人比人气死人。
陈平安问道:“青壤道友,以你的天资,没道理这么豁出性命,富贵险中求的说法,不适合你这种人。”
青壤眼光更好,说道:“按照剑气长城的说法,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仙。”
这位始终根脚不明的年轻女修,神色不再木讷,神采奕奕,“这会儿终于见了面,被隐官逮了个正着,是不是想将我这种无名小卒给剥皮抽筋,喝血吃肉?”
也得活着返回家乡才行。
有个领他走上修行道路的忘年交,死在了陈平安手上。
广寒城是绯妃手底下的三座宗字头门派之一,诸部领袖,都是资质很好的地仙女修。
一个蛮荒金丹境的符箓修士,牵扯出了多大的阵仗?
说什么在这边攒了军功,活着回到蛮荒就能赢得一两位王座大妖的青睐,骗鬼呢。
仙藻哀叹一声,束手待毙。否则还能如何,就算她也学隐官,来个退一万步说,陈平安只是个地仙,自己就能逃了?
“回答,为何不回答,乐意至极,能够跟隐官多聊一句都是赚的。”
那男子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双手,“赶巧,跟隐官一样,都是蝼蚁一样的出身,当年谁踩死了我,可能都会嫌脏了鞋子。”
仙藻
确实古怪,在桐叶洲碰头之前,她们听都没听说过青壤,如今何止是对他刮目相看。相处越久,越觉得青壤深不可测,再给他一百年,几百年的修道生涯,此人成就之高,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