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颔首,躲在杂物旁心灰意冷似地盘腿坐下。
真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地方,她心神专注地观察小屋。
蝉声,风声。
眼见师妹回阁,温素叹口气,这才款款向练功台外走,几位门徒都向她欠身行礼,她也报之微笑,只是眉宇间仿佛心事重重,不免有些神游的意味。
温素落落大方,眼角眉梢尽是风情,连几位女弟子看过都不免生出份羞怯。
知晓他惆怅,温素刚入门时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怀,可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她正色道,“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云景师弟,你可知魔教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为了维护家园又怎能袖手旁观?我也听孙长老说过,你同旁人不同,是位家道中落的少爷,十岁后全凭自己,也许有些事情你比我看的要更深,更远,你知百姓疾苦,就更该明了魔教来袭时,会造成多少家庭骨肉离散……”
夏意侵人,在藏经阁旁的茂密林间,有繁复的脚步声,层层迭迭的粗大树干投下清凉阴影,笼罩在这对玉人脚下,一个轻盈一个急促,同他们主人的心境相同,一个慢条斯理一个心如火焚。疾步猛走但见灵境穷尽,映入眼帘的是只宅小拥挤的木屋,仿佛久未使用,连外壁都坠有蛛网雀巢,光秃秃、孤零零地立在山林之中,虽说仍然绝情门范围之内,然而从木屋衰败的外观来看,大概已久未有人踏足。
云景打断她,像是听够了这些大道理,手掌按在盘起的膝盖上,“师姐,我懂这些,只是,只是……我在这儿没有能说话的人。几位师兄师姐宅心仁厚,可说到底是看当我做平常师弟,我又怎好让她们为难,而你……你又躲着我。”他迎着她的目光,很快又转回头,几句话说的人肝肠寸断,唇红齿白的少年愁苦时更能激起人同情心。温素慢慢地靠近他,逐
“你看!你又不把自个儿赔给我,还要打伤我的脸,看来我真是天底下最倒霉的那个倒霉蛋。”
“休要放肆,我早早发了绝情誓,此生不嫁!”
“师姐哪里去?”几位师妹问道。
“抱歉抱歉。”温素这才想起来师弟和自己的约定,赶忙上前查看,她手掌捧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看来看去。“没受伤吧?你也是,干嘛要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搞偷袭,还好躲过了,不然我怎么跟长老交代。”
望着没用的桌腿剑刃,委屈地说道,“师姐,你说我在这山上还有什么意思?当时孙长老说管吃管住我才来,可他又没告诉我还得天天抻筋练剑,我还以为是来当店小二,也就收拾收拾碗筷,谁知却是舞枪弄棒,一不小心就要摔个鼻青脸肿,你看我这身上哪儿还有好地方。将来还要打什么魔教来维护中原净土,惩恶扬善,我就为了混口饭,可这……这也忒复杂啦。”
温素也不知是否读出银霜心思,微笑道,“无碍。练功求的是个心静罢了,今日风势迅猛,正好适合练剑,银霜无需多虑我,回阁后你带着师妹多加练习斜阳剑法,为学七星诀打好基础,将来才好不伤筋脉。”
银霜不便多说,只好带领两位师妹回阁,走时还不忘同温素再叁告别。
忽而感到身后有鼻息滚烫地扑在她脖颈后,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嘴巴刚刚张开,还未出声,温素却不由地身体绷紧,已下意识举起佩剑剑柄,左掌施力配合剑柄极快地使出招连贯的瀚海流,手段狠辣直打向背后人鼻梁上,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偏头躲过,只怕是小命不保矣。
云景弯腰低头,瞅着温素抗议道,“师姐只想着长老不想着我这张脸?若是真被你打坏,将来我下山连媳妇儿都娶不上,到时候谁来赔我?师姐能赔?”
“干嘛打我?”
“藏经阁,我先行去翻些剑谱。”
砰地一声,门栓随大门一并关紧,那只本来握紧她的手力道之大,温素不受控制地在他栓门栓时被甩了出去,心神不宁,她打了个踉跄,站稳脚跟后才得空四下打量。才发现这是间装杂物的柴房,心中凛然一惊,自己上山多年都不曾发现绝情门还有这等凄凉荒废的地方,地上堆满了断腿椅背以及还未开刃就早被折断的长剑,尽管有打扫过的痕迹,却不见清净。
云景捂着脸颊,好似被她方才的掌风剐蹭,疼出满脸的委屈。
,仅仅有个师姐交心,便不论生活大事小情都寻觅温素商讨,即是下山买块桂花糖糕都惦念师姐。师姐又何尝不心念手下这几个妹妹,悉心教导废寝忘食,云景来后,对云景当然也是这般,连他头回提出这等登徒子似地请求时,温素都答应的痛快,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谈过的第二天温素便不再见他,甚至是听闻云景名字都要凌波疾走,令人万般想不通。
擦肩而过时,几位弟子忽而想起今日藏经阁并不开门,几个姑娘刚想提醒师姐,却不料回头望去,天涯海角哪里还有师姐的身影?去往藏书阁的那条被榕树包裹的小路道口大敞四开,却找不到温素的绿衣。云端东风浮光掠影,刮起青玉般的茂林树枝,暖阳碧空下,师姐仿佛志怪中的狐妖,咻然不见踪迹,扰的几位师妹雾里看花,不知方才是否做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