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不宁的松平庆永回到邸下,立刻召见自己的心腹大臣,将幕府决意断绝天皇世系的事情一说,左右大惊失色。即使是见惯了的桥本左内,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也是想过各种可能的,独独没有想过幕府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釜底抽薪,要将天皇家彻底断绝。
不要慌,遇到事情不要慌,要冷静!
松平庆永还坐那儿想呢,桥本左内却站起身来,来回的走动,试图打开自己的思维,让自己从固有的考虑中发散出去。
来来回回兜了好些圈子,一直晃悠,松平庆永到是没关注他,因为松平庆永自己脑子还乱着呢。旁边一个武士本来就够烦的了,见桥本左内来回晃,就问他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幕府一旦收拾完了朝廷,那么按照他们的了解,一定会设法开始推动幕府向近代化君主制国家转变。到时候挑出来杀得刺头,保不齐就有福井藩。当然啦,要杀肯定先杀外样,第一个死的肯定是长州藩的毛利敬亲。
好在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也都清楚,不会觉得幕府杀了毛利敬亲就把福井藩给放下。毕竟外人还有所猜测,福井藩自己可心里面门清儿,干得那点子烂事,将军早有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了不让松平庆永担任老中,甚至豁出去任命松平庆永为京都守护职,瞧瞧这是多大的恨啊!
“且先静观其变!”桥本左内脑子里咕噜噜转了一圈,有了主意。
“怎能静观,若是官家退位,则权柄尽入幕府。”一旁的石原甚十郎当即问道。
“难道只得福井一藩心急?”桥本左内已经想明白了,到是变得镇定,面上甚至看不出一点儿焦急来。
“左内你且细说。”松平庆永待自己这帮心腹还是极好的。
平时那叫做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而且很少以居高临下的身份同这帮人如何如何。多少有点名为君臣,实则好友的意思。是以才换来这么一批人,感念他的知遇之恩,愿意为他效死力,付忠诚。
“幕府如此苛行,最急切者,自然是禁中官家并诸公卿。次急切者,乃众诸侯。主公没于暗处,实在第三层矣……”
桥本左内的话很直白的,幕府要废天皇,最急的肯定是孝明天皇本人,以及依附在他身边的那些废物公卿。这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去挑拨或者离间,他们就得和幕府干起来。
真要是被废了,以后他们还有什么用处?鸟用也没有啦。别说什么权力了,甚至有可能变成讨饭虫,过得比现在不知还要凄惨多少。
其次就是和松平庆永一般,希望借助孝明天皇的君臣大义,以压制幕府的诸侯,其实并不在少数。
幕府行至如今,已经有二百多年,天下王朝大抵超不过三百载。正是乱世将起,诸侯逐鹿的好时代,他们怎么会任由幕府变成日本唯一正统。
最后,也是桥本左内恢复平静的主要原因,这一次咱们不需要打头阵啦。有的是人会拥着孝明天皇往前冲,和幕府干起来。
请天皇退位的话说出口之后,孝明天皇就算是和幕府彻底撕破脸了,不存在什么修复的可能啦。到时候他冲锋在前,后面的诸侯和尊攘分子摇旗呐喊。互相利用,也许就能够闹出一场大事来。
福井藩暂时就啥也不需要干,顶多就是暗中资助一些金钱武器啥的,凭借担任京都守护职的方便,在京都坐观成败。做黄雀,还是做渔翁,想来并非是什么难事。
“然则有一事,主公须得向江户上奏,暂缓改设奉祀官。”桥本左内继续说道。
既给自己在尊王派这边立下一个旗,出了事我第一个公开表示反对的。又不至于说是极为激烈的反对,只是认为兹事体大,影响太广,容易造成骚乱,可以先询问诸侯公议,再缓缓施行。如此不完全得罪幕府,将来局面变化,也有转圜的机会。
“如此甚好……”松平庆永脑子里一转,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事。
除非真有诸侯,率先同幕府翻脸,以至于带兵出阵,攻击幕府官军。那时候福井藩才会全力下注,以观情形。
而且以前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的孝明天皇,现在被幕府一个大逼兜扇在脸上,恐怕心里面那点子左幕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吧。到时候,人人都拥着孝明天皇的大义名分,就可以宣布幕府是“逆贼”。
奉旨讨贼!
同桥本左内料想的差不多,孝明天皇算是彻底火了,没想到幕府这么不知好歹,居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明明我还是个左幕派呢,居然这样对我。
其实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左幕派,极大地延缓了尊攘分子的活动,为幕府在事实上争取到了发展的时间。忠右卫门这边早就把他连根拔起了,还有什么神道诸仪大奉祀官做?灌进麻袋淹死,然后号称寿终正寝,不让他被砍头,就算是给面子啦。
三条实美见孝明天皇大怒,心下不急反喜,因为以后不需要他再挑拨,孝明天皇算是彻底走向倒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