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却是镇定自如,问道:“朕如果颁下这道旨意,你觉得太史存勖有几成可能会遵令行事?”
“这就看太史到底是否真的想要自绝于大唐。”
圣人叹道:“如果没有你,太史应该不会抗旨。可是他既知你在京都发号施令,你觉得他还会听从你的调令差遣?一旦抗旨,你有了借口攻击柔玄镇,四镇边军立时就会拔刀相向,这就是你要看到的结果?”
澹台悬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这道旨意颁下去,就是要逼他起兵。”圣人道:“北方四镇一乱,其祸之大,你不会不知道。”
澹台悬夜开口道:“圣人是否觉得我只是为了私怨才会想要颁下这道旨意?”
“是。”圣人颔首道:“至少朕觉得你是私怨为重。”
澹台悬夜叹道:“圣人可想过,北方四镇之中,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以柔玄镇最重。太史父子坐镇北疆几十年,威望不低。我与太史家有积怨,这确实不假,但这绝非我当下要铲除太史的主要缘故。”顿了顿,才继续道:“圣人登基之前,太史弘便坐镇在北方四镇,待得太史弘回京养老,太史存勖接掌兵权,这也是因为军方的全力支持。敢问圣人,太史弘从前线退下来之时,您当时可真是想让太史存勖接掌北方四镇的兵权?”
圣人眉头蹙起。
“圣人知道太史家在北方四镇的资历太深,为免出现动荡,所以才顺着军方的意思,让太史存勖坐上了镇北大将军的位子。”澹台悬夜平静道:“但你却并无真正的信任过太史家,一直都想找人取而代之。只是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取代太史家,却非易事,你思来想去,倒也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圣人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问道:“是谁?”
“黑羽!”
圣人眉角一挑,含笑道:“你倒是看的很清楚。”
“西陵之战,黑羽雪夜擒可汗,退了兀陀大军,保住了西陵。”澹台悬夜道:“如此一来,黑羽在唐军中的威望达到巅峰。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朝廷完全可以找到理由让黑羽继续驻军西陵,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由黑羽坐镇西陵,朝廷在背后支持,西陵也绝不可能落到今日割土自立的结果。但圣人却是将黑羽和长生军撤回了关内,而且让黑羽接管了沃野镇的兵权,目的当然是想让黑羽取代太史,最终掌控北方四镇。”
圣人并不否认,点头道:“这确实是朕的打算。太史家并非朕提拔起来,在太史父子的眼中,朕对他们似乎并无太大的恩惠,反倒是先皇帝给了他们莫大的恩惠。”
“圣人自然对北方四镇一直不是很放心。”澹台悬夜道:“本想着让黑羽有所建树,能够取代太史家,可是黑羽的心思都在西陵,虽然给了他沃野镇的兵权,但他却并无与太史家有争权夺利之心,这应该是很让你失望。”
圣人道:“当时在军方能与太史家一争高低的就只有黑羽,可惜此人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说到这里,摇摇头,道:“也许并非他不明白,只是故意装糊涂!”
澹台悬夜点头道:“圣人所言极是,以黑羽的智慧,不可能不明白你的心意。”顿了顿,才道:“我想说的是,太史家从一开始就与圣人不是一条心。如果天下太平,太史家手中即使握有兵权,也不会生出什么大祸。但如今的情势却已经完全不同。麝月在徐州打出了复兴李唐的旗号,太史存勖虽然目前还没有异动,但此人的心思圣人难道猜不出来?”
“你是觉得他会响应麝月?”
澹台悬夜道:“圣人方才说过,因为我在京都,所以他定会视京都为敌,绝不会听从朝廷的调派。麝月同样视京都为敌,他们臭味相投,最终合流只是时间问题。”
圣人眉头蹙起,目光变得冷峻起来。
“太史存勖当下没有轻举妄动,只因为还有顾忌。”澹台悬夜道:“他是北方边军统领,防备北方图荪人是他担负的责任,所以他做出任何决定之前,还是会考虑到图荪人。因此他不敢让北方四镇陷入动荡。其次,太史弘还在京都,这是我们手中的人质,太史父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太史存勖投鼠忌器,顾及太史弘,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缘故,是因为他也无法确定麝月到底能不能成气候。”圣人道:“太史存勖和他老子一样,做事之前谨慎小心,思虑再三,可是一旦做了决定,就会义无反顾,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会按照自己决定走到底。他没有举旗响应,最重要的原因是对麝月没有信心。”
澹台悬夜点头道:“圣人一针见血。麝月久在宫中,虽然掌理过内库,却并无治理地方的过往,更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她麾下也并无能够谋略天下之人,所以不单只是太史存勖,对她没有信心的人其实不在少数。也正因如此,虽然她在徐州起兵,但真正敢举旗响应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顿了一下,才皱眉道:“可是太史存勖却是最大的隐患。如果徐州战事不能速战速决!”
圣人笑道:“你是觉得麝月死守徐州,神策军久攻不下,就会导致许多人对麝月越来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