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下,满地银白。
乌云在森林上空飘动,时而遮住阳光,在雪地上投落了大片斑驳而忧郁的阴影。
圣人叹了口气,不想出了宫门,竟然也这般死气沉沉,感受不到一丁点自由的味道。
雪地上有兔子的脚印,但圣人已经无心打猎了。他静静地坐在亭台下,明明周围全是人,但却感觉特别孤独。
女官和嫔御们在踏雪游玩,说说笑笑,好像没什么愁绪,无忧无虑。
这帮没见识的妇人!
圣人冷哼了声,若邵贼进宫,得把你们全部凌辱了,到时候还笑得出来不?
他突然想起了裴氏。他终于知道,原来裴贞一并没有死,而是被西门重遂抓住了,然后被邵贼掳走。
裴贞一是忠心的,圣人很清楚。被邵贼掳走之后,一定曾经试图自尽,然而被邵贼阻止了。后来因奸成孕,先后生了两个孩子,这会多半还在以泪洗面。
邵贼!
圣人在内心中愤怒地嘶吼着,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诛除此贼,但邵贼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阴私手段不成,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邵贼兵败了。
当年李师道坐拥淄青十二州,就是如今淄青、天平、泰宁三镇合一的地盘,帐下兵马十余万,声势极为骇人,最后不还是被朝廷联合诸镇剿灭了么?
圣人当然也希望邵树德为诸镇联兵剿灭。为了发泄心头只恨,他定然要将邵树德之妻折氏纳入后宫,就如同当年宪宗将李师道之妻魏氏收入掖庭一样,肆意玩弄,如此方能解气。
只可惜,朱全忠竟然败了,亡奔魏博,这让圣人心里极其难受。
虽说早就听闻梁军打得不行,不断丧师失地,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七八年时间,竟然连汴州也丢了,败得极其彻底。
还不如淮西镇!人家能割据四十一年之久,期间顶住了神策军及诸道兵马的反复围攻,宣武军却只能坚持七八年,一帮废物!
甚至连郓、兖二镇都不如。朱瑄、朱瑾在精锐主力被歼灭后,能依靠州县兵、土团乡夫坚持数年之久,期间越战越勇,局面日渐稳固,实力日渐恢复,这股决不投降,死战到底的意志,不知道比宣武军强多少了。
废物!
圣人霍然起身,打算回宫消遣去了。
“啪!”十军容使韩全诲走了过来,将一份牒文放在石几上,道:“圣人速速过目一下,待会我还得拿去用印。”
圣人疑惑地拿起牒文,仔细一看:“《授夏王树德宣武军节度使制》。”
顿时呼吸急促,怒气上涌。
最近朝廷收到了一连串的表章,皆各镇节度使上表贺剿灭逆贼全忠,同时保举夏王邵树德兼任宣武军节度使。圣人本就心中憋着火,无奈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捏着鼻子说了些违心的话,但并不代表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此时看到这封即将发给宰相们的制书,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尤其是上面写的内容,简直让他想把隔夜饭也吐出来。
“王者分职设官,所以理天下。外建州牧侯伯,内置公卿大夫,故野无遗贤,朝无阙政……汴宋奥区,人多忠朴,俗尚义勇,控地数千,带甲十万,非威能肃物,勇可贞师,则何以备天子之爪牙,建上将之旗鼓……诸道行营都统指挥诸军兵马等使、朔方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兼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傅兼上柱国、夏王食邑五千户邵树德,卿才本济时,道惟师古,致君不欺于辱市,忧国每至于忘家……可检校中书令、使持节汴州诸军事兼汴州刺史、充宣武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勋封如故,主者施行。”
“官家,看好了没?”韩全诲慢悠悠地问道。
圣人沉默良久,方道:“此制便发放南衙吧,朕乏了,回宫。”
说罢,当先走了。
韩全诲嗤笑一声,哼着小曲走了。
圣人再大,还能大得过中官?笑话!也就让圣人过过目罢了,准不准都由不得他。
罢了,赶紧去趟南衙,事情不能耽搁了。
这边厢韩全诲走了,那边厢圣人也带着女官、嫔御们回了大明宫。
宫廷肯定是被监视的,这不假。但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个个都是中官的人。圣人也在努力,想办法发展了一些自己的亲信。
圣人坐在御桉前,挥毫写个不停,情绪显然十分激动。
“官家……”淑妃何氏站在一旁磨墨,吓得花容失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朕以全诲、季述、树德为表里之奸谋,纵干戈于双阙。朕固危迫,诸事不得不从。今赐密诏,使告卿纠合诸镇,共剪灭树德。侦知宫阙内外,多为贼党,虽有书诏,不可复通。藩镇诸侯,或信伪诏,强者归之,则贼势转盛。卿自先帝时立功,安忍负高祖、太宗三百年德泽,而束手朔方贼党?宜亟告郓、兖、镇、魏、沧、青,同举勤王之师。朕兵尽力穷,危及宗社,临轩东望,洒血告卿。”————这是给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
“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