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子规声里雨如烟

    牙兵们回答：“因为我们伐蜀立功。”

    “你们……都上路罢，别再回头了！”

    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吐蕃人杀得唐朝皇帝狼狈亡命，唐廷首都面临严重的边防危机，集结在关中地区的兵马超过二十万人，还有关东各镇发来长安保卫皇帝的防秋兵，这笔开销在肃代时期就已是难以承受的巨款。

    张威问：“你们为什么会得到圣人的巨额赏赐？”

    遵照杨守亮的意愿，一千多江西牙兵如下安置。

由于田承嗣等人多次复叛，唐廷又打了不少恶仗，国库资金已捉襟见肘，再鉴于严重的边防危机，唐廷在短时间内已无力对安史旧部发动毁灭性的打击。

    封建王朝立国初期，由于长期战乱导致的人口锐减，朝廷会掌握大量无主土地，人少地多，怎么分都好说，不过几代之后，社会安稳，人口增加，就会出现人多地少的情况。

    为防遏河朔安史旧部与幽燕一带的强悍边军，保护西输漕运和江淮财源，唐廷不得不在中原地区囤积重兵，昭义、义武、河东、太平、忠武、永平、滑汴、易定、沧德等藩镇相继建立，大量中原防遏型藩镇的成立，在减缓唐廷关东军事压力的同时也减少了唐廷的直属收入。

    但现在局面不一样了，南诏和吐蕃都步入了末日，党项人也还没有做大，首都防御压力和边患约等于无，李晔只要有钱，且保证节度使的性命富贵，就可以渐渐削除畿辅诸藩，先行解除京畿道内弱小节度使的权力，重新纳入朝廷直辖，然后希图破解以上死循环。

    众兵大惊，这才乖乖就范。

    愿意回江西洪州老家的，给足遣散安家费。仍然想自由自我的，去陇州当马匪，去祸害吐蕃人。想留在长安定居的，赐二十亩永业田。想继续当兵的，选送到神策军和御马监四营。

    当然，整编也存在一个难题。

    早先年随王仙芝造反，杨复光来讨，战败后反正降朝，之后随杨复光荡平江西，再随杨复光鏖战河南，攻邓州，败朱温，克南阳，战黄巢，反攻长安，血战太极宫。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杨守亮弹琴，张威舞剑，武士自发在驿站外慷慨悲歌：“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元和以后，神策军一度扩张到了十五万，待遇远高藩军，德宗为了养活这群大爷可谓是绞尽脑汁，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搞得倾家荡产，后来干脆让代掌军队的宦官绕过中枢去搞钱，于是宦官对神策军的影响也就急剧增加了，毕竟谁给咱们饭吃，咱们就给谁效力。

    对山南的整编工作中，难免有文官武将利益受损，妄图对抗的也有，最典型的是在伐岐伐蜀战争中履立战功的江西牙军，杨守亮入朝后，他的嫡系江西牙军一直在兴元，听说建制将要被打散，江西牙军极度不安，鼓噪着正要哗变杀官的时候，节度使张威轻骑而至。

    他们，见证了历史。

    张威冷笑道：“难道你们现在成全别人的功劳？”

    再战朱玫，降服王行瑜，攻讨李昌符，太和关恶战杨崇本，岐州城内再战李茂贞，蜀中战事爆发后，攻杀陈元卿，夺取剑门关，大败吴自在，夺取魏城，恶战王建，进军大西门。

    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等辈，哪个不是搞钱小能手。

    注意，这还不算神策军。

    四千多江西兵最终还是被打散了，每条路都有人选，选择回洪州老家的占了一半，离开长安那天，杨守亮和张威在断桥驿大摆筵席，为这些跟他抛头颅洒热血近十年的手足送行。

    绿遍山野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李晔表示不急，等蜀中两省的统计工作结束再说，口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依然打起了老百姓的主意，当然主要目标是同一阵营的中大地主，他打算给宗室世家寺院放放血。

    原本历史上，这残余的一千多江西兵会在李茂贞与杨守亮的战争中尽数战死汉中，李晔改变了他们本来的悲惨命运，让这些功勋卓著的将士善终，而不是背着逆贼的骂名被杀。

    除此以外，还可以去金吾卫应聘。

    一曲罢了，杨守亮破琴绝弦。

    路很多，自己选，但就是不能成建制的留在兴元。

    十几万军队一年的军费开销超过百万，杜让能说了好几次，请求加征税种、提高征税比例、加大对直属州县的摊派数额，再增加一门练饷，专供御马监和紫微七营的日常开销。

    走了一半，剩下的流入了神策军、御马监四营、武学、陇右节度使，还有一百多凶残非常的被李晔放到了朔方军，这些狠角色去哪都不合适，去跟着郑孝远祸害党项吐蕃人好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最开始的六千将士，打到现在只剩一千三百人，大伙儿又是喝酒又是高歌，忆往昔峥嵘岁月，不少人都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