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麻子眨了眨眼睛:“段参军,既然你段氏部落跟慕容氏有如此深仇大恨,为何你还会为他们燕国效力呢?”
段宏叹了口气:“没办法,乱世之中,人命如同浮萍一般,强时杀人,弱时给人杀,都是报应不爽,就象当年坑杀这曹嶷时期的广固百姓时,也有我们家的一份,后来遭此大难,也许,只是还当年的债吧。”
刘大眼点了点头:“原来,当年石虎攻广固时,你们段氏就是他们的部下了呀。难怪后来会镇守广固,成为本地豪强呢。”
段宏说道:“是的,在乱世中,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屠我部落的是慕容恪,并不是慕容德,冤有头,债有主,慕容恪做此丧尽天良之事,也受了报应,断子绝孙,我是相信天道报应的,但愿这一回,我投靠大晋,在大帅手下,可以真正地彻底结束战乱,结束这种仇恨和屠杀。”
陈二麻子看着段宏,说道:“那这么说,是因为慕容氏后来又杀了你这一族,你才再次离开南燕的,不是因为以前的仇恨?”
段宏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慕容恪屠过我们,但这就跟当年先祖也跟过石虎他们屠过这广固城的人一样,乱世之中,争权夺利,为了生存,为了霸业,会杀人,也会给人杀,这点真不能太记仇,不然只记仇不感恩的,早就死全族了。当年先祖大人割据广固自立,输给了更强的燕国,也是无话可说,后来燕国建立,也收容庇护了当时无处容身的我们段氏余党,所以,我们也只能忘了以前的仇恨,以燕国臣子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直到秦国灭燕时,我们也为燕国出战,尽力,事后我们段氏一部又成了秦国人,给安置在河北,然后秦国淝水大败,天下大乱,慕容垂趁机在关东起兵建国,当时我们段氏部落苦于给那丁零翟部的强盗们攻击和抄掠,还是慕容垂平定了天下,我们要归附于他,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刘大眼勾了勾嘴角:“这样想来,还是我们南边的大晋太平哪,起码不会象你们这样,城头变换大王旗,杀来杀去,连个仇也不能报。”
段宏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这回寄希望于刘大帅,能带领晋军扫平天下,我们段氏活下来的人,也情愿就此放弃自己的部落,编户齐民,跟你们汉人一样,以农夫的身份在这中原生活。”
陈二麻子哈哈一笑:“对你段参军来说,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你可是将军哪,这回献了策,立了功,以后可是有荣华富贵的呢,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小兄弟哪。”
刘大眼连忙说道:“段大哥可是重义气之人,这回献策攻击,还想着咱们兄弟哪,二麻子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陈二麻子连忙说道:“哎呀,段大哥,我这人嘴笨,说话不中听,你别跟我们计较,其实我只是…………”
段宏摆了摆手:“好了,不用说了,说这半天还耽误了正事呢,我们得赶快去找刘冠军,王参军他们商量办法呢。”
他说到这里,刚要扭头,突然,双眼一亮,城墙之上,一下子开了十余个洞口,如同十余只黑洞洞的死神之眼,就这样出现在了密集的攻城部队的面前,大概高着城墙根儿有二尺左右,与人的膝盖左右,基本齐平,而正在冲车之下挖土的人,也是发出了阵阵惊呼,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陈二麻子的声音有些发抖,尽管离了百步之遥,他还是能感觉到了危险:“这,这是什么东西,城墙,城墙上怎么会突然有洞口出现?这是夹壁墙吗?”
刘大眼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夹壁墙里埋伏的只会是弓弩手,留一个射击口就行啦,放一箭就得堵上,哪可能有这么大的口子?”
陈二麻子讶道:“那,那是里面会冲出来人吗?”
段宏沉声道:“不可能,这口子就几尺见方,人是钻不出来的,倒是…………”
想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呀,看起来,这象是石球碾子…………”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到自己刚才离开,蒋升那部冲车处的洞口,突然蹦出来一个铁球,浑身上下长着刺,大约四五尺的见方,从这洞口直冲而来,浑身上下,还冒着火星,就这样直接钻进了城墙下的那辆冲车的肚子里。
陈二麻子突然大叫了起来:“不好,是铁球碾子,老三,老三!”
他说着,一扔盾牌,就想要奔回去,因为,他的弟弟陈三水,这时候就在那个冲车之下呢。
刘大眼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大叫道:“二麻子,别冲动啊,前面危险!”
一阵惨叫之声从百步外的前方传来,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这铁球一路砸到人,碾过人,造成骨断筋折时的那种可怕的声音,更是有人在放声大叫:“闪开,快闪开啊,救…………”
而那个“命”字还没说出来,就给一声惨叫声所掩盖了,刚才还在土屑四溅的冲车之下,顿时就跟炸了锅一样,就连顶在头上的木盾都是倒了一片,不少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后跑。
段宏咬着牙,冲着城墙那里大声道:“有机关,大家先撤,先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