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父子在一个下午进行了一场平和的对话。
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梅先生坚持自己走,梅怀瑾推着轮椅下楼。楼下锻炼区有不少锻炼的人。他们找了个角落,轮椅放一边,梅怀瑾戴着口罩和眼镜,陪着梅先生慢慢地行走。
站太阳底下,衣服瞬间传热,全身筋骨都觉得舒坦。裸露在外的手背被晒得灼热,走一走,容易发汗。
梅先生看了看,这里陪着锻炼的,护工和亲属一半一半。
“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啊?”梅先生问。
“不着急,开工前能安排好您。”
梅先生便不说话了。再往前走就该有人了,打个弯折回来继续走。
梅怀瑾说:“跟您提前说一声,明年小何正式跟您是一家人了。”
梅先生沉默了一下,问:“你怎么想的?”
可能是阳光太好。提起以前,语气尖锐的棱角都被热度晒融。梅先生在这次病袭中意识到,自己确实老了,心力不足。因何依竹、因梅怀瑾选择的职业与梅先生的期望相悖,这对父子剑拔弩张地对立了很多年。谁也没说服谁。
决定了就不会变。这脾性是一脉相承,无法阻拦。
即使那孩子的存在,会一遍一遍提醒他儿子以前。这是道永远过不去的坎。áǐzнáпsнū.℃o?(aizhanshu.)
从始至终,他儿子的回答一直都是:您别管这么多。
梅先生不懂年轻人的想法,就算知晓,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父辈便是如此,大半辈子的时间贡献给了志向,哪有空匀这些个儿女情长,谁家孩子不是这样过来。他只认为儿子是鬼迷心窍。这些天病歪歪了才真有空寻思,这鬼迷心窍,到底怎么个迷法。
他不知其中关窍,思来想去,无果,只得出自己儿子和小何都是一肚子坏水的结论。
小何那姑娘,没见过多少次。小时偶尔碰面,觉得乖巧,自那次平平静静地张嘴一句:“您儿子好看也好睡,我从小就喜欢。”噎得他一时半天没了言语。才发现白白净净的孩子长大了,性子竟这样戳人。
不知是现在年轻人普遍如此,还是单这孩子精怪。怪道能和他儿子在一块。
这儿子也不全像他,说一不二随了他,坏心眼忒多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可不就一肚子坏水。冷清清的那一豆大的烛光下起了头,后来的生活再平也有了奶油香味。一回一回的滋味,天空一天一天的晴朗。这甜味难得,梅怀瑾琢磨透了自己,便立时圈定了自己的领地,捂得严严天空实实,绝不想让自己的奶油被四下的冷风刮走。
“您以后任何事都有我,以后我和小何上了年纪,谁有个病痛,医院的通知单也总得有个人签。”
梅先生抿着嘴。他垂眼放在脚下,专心行走。
不远处有几个年轻人坐在一块往这儿看。直到他们准备上楼,也只是坐在那儿。梅怀瑾路过他们身边时,同他们讲医院病痛多,以后没事不要随便来医院,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那几个年轻人乖巧地直点头,果真离开了。
这几天的下午,都是这样的情况,梅先生已经习惯。刚开始见那群孩子如此听话,诧异转瞬即逝。粉丝管理得当。
常有同事在他面前夸赞梅怀瑾事业有成,演的电影都很好看,他从来只当客套。明星面向市场大众,或多或少都会有人认识,并不奇怪。梅先生为人老派,看不上这个行业,与儿子相关消息都自动屏蔽,不知儿子如今确实算是小有成就。
梅怀瑾到医院的第一天已经有人认出。粉丝知事,见他进进出出,明显是照顾家里人,都没来打扰他。
梅怀瑾安排好了梅先生才回去。后面的恢复训练并不需要梅怀瑾在场,自有护工定时汇报。假期进入尾声,梅怀瑾回来没几天,就收拾好了行李进组研读剧本。山区信号不太好,偶尔的联系,何依竹听梅怀瑾吐槽伙食最多。
“比高中食堂还难吃。”他这样形容。
“那不正好,让你保持身材。”
梅怀瑾是个挑剔的,不然也不会自己学做饭。剧组生活艰苦,真苦时他是不会放在嘴上的。看来还不算忙,还有空耍嘴皮子。
何依竹有些忙。开学各种会议、上课,还得查看学生的作业,对于每个学生的技法水平心里有个数,毕业生的毕业论文也提上了日程,按学号排序,系里的老师各自带部分学生做毕业指导。今年轮到何依竹,国庆后带学生出去写生,写生路线已经定下,一路的安排已经由学生做好了计划行程。
她正在看这份计划行程表。景点先后次序、门票预约、吃住行都安排得很妥当。
“什么时候出发啊。”
“下周,假期最后一天出发。多余的时间够去你那儿蹲几天了。”
“你晚点把航班号告诉小吴,机场过来还很远,在一个小山村里呢。”
“嗯。”她拉长了声调应着,然后叫了声哥哥,唔了半天,像是在斟酌。透过听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