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竹一觉睡醒十点多。这一觉睡足了,心情舒畅。抱着被子滚了个舒服的姿势后,盯着发黄的蚊帐顶发了好一会的呆。顶上落了几个黑色的点。该是蚊子的尸体。
外头安安静静的。主家阿婆不在家。她换好衣服,迭好睡衣和被子,抽了梅怀瑾的毛巾搭肩上,水杯也是用梅怀瑾现成的,出去倒水洗漱。小吴正好买了早点推门进来。
日头近午,阳光占满了天井水池及周边,隔着缸盖,水也被晒得温温的。她蹲在水池边刷牙。弓着刷牙洗脸的几分钟功夫,后颈被晒得发烫。前些天天气变幻无常,冷了热,热了冷,到这儿来好像挺稳定的,不算太热。已经入秋。
梅怀瑾已经开工几个小时了。这个环境陌生,何依竹只有贴着梅怀瑾才睡得熟,梅怀瑾一动,她就自动意识回笼。从他早上起床,他洗漱好出去跑步,再回来收拾。
这部戏特别费体力,开机之前演员都被集中在一起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训练,这里健身又不方便,只能选择方便的运动,每天早晨,有晨跑习惯的演员都会沿着马路来回跑,回来再做其他训练。
梅怀瑾除了每天花时间运动,还要和动作组练打戏。身上不少磕打出来的淤青。
他早上出门前亲了何依竹一下,低声说要去开工了,让她继续睡。何依竹当时半睁开眼,迷糊地应了声,从关了灯以后房间黑暗一片判断,天应该还没大亮。彼时主家已经醒了,老人家觉少。厨房有走来走去的动静,梅怀瑾和主家阿婆轻声问早,出了门。何依竹能闻到柴火燃烧的烟味,鸡鸣好一会儿了。
何依竹喝着粥,琢磨着洗衣服的地方。
小吴早有准备,“您把衣服给我吧,我前天已经和镇上有洗衣机的老乡说好了。”
“不用,我闲着也没事,你给我指个地方。”
小吴想了想,“我待会带您过去吧。”他脸上现出跃跃欲试,“姐,您待会午饭想吃什么?我去……”最后一句话在何依竹‘果然,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打算,你快住嘴吧’的目光下消音。过了会儿,他叹气,“好吧,姐你做吧。”
何依竹一边喝一边笑,笑完安慰他:“等着吃不更好!”
小吴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觉得我厨艺有长进了!”
真是大言不惭。
何依竹挺认真地回答他:“我不信。”
小吴无比丧气地垂下了头。
小吴厨艺太差。何依竹第一次见他,问他做饭怎么样,当时年纪轻轻的小孩想了想,特别自信地说我觉得挺好。真是见了鬼,何依竹信了,让他给弄个饭。后来吃饭,在小吴期待的目光里,何依竹差点没吃哭。太难吃了。
她扭头问梅怀瑾:“你招助理不看看厨艺的?”梅怀瑾工作时吃饭要么随大流,要么健身餐,他每部戏都有体型要求,寻常饿了,让小吴做得最多的就是下个饺子。这个小吴挺会的。
梅怀瑾啧了一声回答:“已经没法退货了。除此之外,小吴做其他的都挺行的嘛。”
打那以后,她不准小吴掌勺。天赋这个东西,还真虚无缥缈。
可小吴太喜欢做饭了。总想做饭给别人尝尝,也不知道这什么毛病。每进一个组,都会有人上当受骗。
何依竹吃完早点后,迭梅怀瑾的衣服,小吴蹲在房间门口还在争取午饭协助权。主家阿婆这个时候挎着一篮子菜回来,问小吴和何依竹中午想吃什么。她刚从后头菜园摘了菜,想着让住在家里的孩子自己选。何依竹见小吴微微点头,便明白意思了,起身去迎。
昨夜老太太就问她想吃什么了。又说又比划,老少两人沟通半天。
小吴早上买了肉回来挂在堂屋的挂勾上。何依竹接过菜篮,把小吴赶去守着梅怀瑾,她去洗菜准备做饭。这里方言挺难懂。一老一少沟通全靠比划猜,决定两个人的分工。
天井中央有口井,边上修了自来水,何依竹蹲在水池边上洗菜。水龙头的拧头上,绿漆和铁锈相互混缠,塑料的水管一头套在水龙头口子上,一头进到旁边的大水缸里,暗红色的水瓢扣在缸上的铁片盖上。她用水瓢舀水到盆里洗菜,洗过的水经老太太的指示,倒天井边上的桶里,留作煮猪食用。
从她这个角度,抬头就能看见厨房的瓦片上,盘踞着往上消散的烟。老太太刚淘了米,正在烧火准备煮饭。柴火燃烧产生的烟雾,大片地往上冲,瓦片和天井,肉眼能见的烟雾纷纷往上簇挤。
天井圈进四四方方碧蓝的天空,屋里隐约有鸡崽的叫声,屋外能听到村子里的人遇到打招呼的聊天声音。
何依竹从未感觉过这种生活。
她常宅在家,在家的舒适和这里的舒适全然不同。喧闹浓郁的生活气息,身处其中,竟也觉出这样的生活极其惬意。她伸手随便甩了甩水,就往兜里掏手机,给梅怀瑾发了句“茅檐日午鸡鸣”过去,附带了一个瘫倒的表情包。
发完才想起,梅怀瑾的手机塞在自己枕头底下,没带出门。
何依竹进厨房放下小白菜,饭锅上方,悬挂着一堆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