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竹还是很老实的。
前一天摸了一下午的石头,后来就真不下水了。最多蹲江边看看,用手泼泼水。每天玩够了去现场,都乖巧地捧着小吴备的热水喝。生理期快到了。何依竹身体养的好,每次间隔都是28天,周期稳定。
她脖子上挂着相机,在村子里到处走。两天的功夫,就将这个村子几个大队上下走了个遍。
浓白的雾,层峦迭嶂的翠绿,黄色的土墙,檐上黛瓦,脚下青石板。
梅怀瑾连熬几个大夜。打戏从开机前练到现在,今晚终于要拍。对练时他没有戴护具和垫子,身上每天都会有新的淤青。
化妆组的副盯过来找何依竹聊天时,何依竹正缩在一个灯光能照到的角落里看书。她抬头,不明就里:“要我写的书签?你们梅老师的签名更值钱啊。”
副盯姑娘蹲在她面前有些拘谨。
这种专业能力好的人,总是招人喜欢。副盯克制着自己想和女孩子浪的习惯。悄咪咪观察了几天,好不容易才说上话,可不能吓着人。只微微笑着,梨涡明显,“您写字好看。”
前几年何依竹认识这姑娘时,这姑娘还是二助,何依竹当时是那个剧组的书指,这姑娘空闲时候就一直在边上看着。她一直喜欢这个,奈何没这个天赋,中学时兴趣班花了许多时间学习,却仍然稀巴烂。
何依竹礼貌地道了谢,同她说,“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带,到时候我回去了,让小吴给你,好么?”副盯姑娘眼神发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要走,这时不远处不知道怎么的,起了喧哗。一堆人围在一起,七里八里地漏出几句:“梅老师,能不能起来?”
何依竹倏地站起来。
梅怀瑾已经被人搀扶着找了个位置坐好。
这一场戏是警察林间追逐人贩子,人贩子内部怀疑出内鬼。导演要求真实,是真跟人打斗,但山间不好行走,打斗起来没法控制。梅怀瑾很少使用替身。
何依竹挤进去的时候,动作组长刚检查完梅怀瑾受伤的腿,冲在一边的导演说:“没骨折,也没脱臼,只是扭伤。”他脱了梅怀瑾的鞋。生活组拿了急救箱过来,询问他身上其他部位是否受伤。
扭伤的脚腕已经红肿。梅怀瑾很能忍耐。最疼的时候就是扭伤后的那几秒。已经过去。他只皱着眉,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衣服早在打斗时汗湿透了。
导演散开了这里围着的人,蹲下来问梅怀瑾还能不能拍?梅怀瑾说继续。今天就剩下这点,干脆拍完。剩下的也不需要梅怀瑾跑。互相透过气,这么一会儿,导演心里已经重新打算好,转头叫来了统筹。
处理伤痛对动作组和生活组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边处理,一边就和梅怀瑾说着注意事项。一时半会找不来冰袋,没法冰敷,只能先找毛巾浸冷水盖在脚腕上,过一下重新换毛巾。其他部位的擦伤也有人处理,何依竹就守在一边看旁边的人处理。面上很冷静,看不出什么。她和别人不熟,表情变化不大。
拍戏受点伤,常见。没有打戏安排,都会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磕碰刮蹭。
何依竹这是第一次直面梅怀瑾受伤。有人处理伤口,有人言语关心,她在扎堆忙碌的人里最闲,观察周围的人,注意着梅怀瑾的反应。他从头到尾都很收着,即使疼痛,也会忍着,还有空和关心的同事交谈,松弛气氛。
他还要继续拍。
由此她能想到,以前她没在现场看到的很多次,他应该也是这样子。
梅怀瑾应付完周围的人,这才有空注意何依竹。
她这时候看起来并不慌张,显得稳重。可仔细看,左手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来回摩挲,这是她紧张时候常有的小动作。梅怀瑾知道她在担心。
幸亏这里人多,不然非得哭出来不可。
他身上摔打得脏兮兮,手上连个干净的地方都没有。梅怀瑾伸着一条胳膊:“你过来给我擦擦汗。”何依竹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近了点。
没有带名字,因此除了小吴,其他人都不自觉抬头。可巧,正听到梅怀瑾睁眼说瞎话:不是很痛。再抬头一看,梅怀瑾正冲何依竹微笑。笑容不大,眼神却同和别人微笑时的温和不一样,温柔得不得了。
大家立刻又低下了头。瓜就在眼前。啊!
明明酒精刺激伤口,也沙得很。
两边胳膊都有刮伤。右手手肘衣服破了,伤口进了泥沙。用矿泉水一点一点,棉签辅助,然后用酒精消毒,喷了药,考虑到还没拍完,便没包扎。
生活组的同事处理好手肘,往边上挪了几步,帮小吴一起清理背。背上被刮了一大片伤口,淡黄色的组织液不断渗出。可比手肘严重多了,这个同事瞬时就明白了为什么是叫何依竹擦脸。
没有独处时候,不能说什么话。梅怀瑾只能用眼神安抚。闭了闭眼,他还是一直冲她笑,示意自己没事。他惯用这套哄人,闭眼点头,显得这个男人乖得不得了。
小吴空了出来,拿出手机拍照。晚点拍完还是得去医院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