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余睁眼的时候,下意识微微一动,就感受到肚腹处隐隐传来疼痛——麻醉剂的药效过去了。
入眼是熟悉的病房摆设,一只手掌被人紧紧握着,他扭了扭头,看见他的单人病床旁边还摆了一张简易的支架床。男人闭眼躺在上面,眉眼安稳,眼底淡淡一片疲惫的青色,一缕额发搭在高挺的鼻梁处,往日的冷清不见,留下的是从不轻易示人的温润与淡淡倦意。
余光瞟见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他想到了出生的孩子,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孩子的状况——他健不健康,哭得响不响亮,长得像谁呀?但想了想,又没忍心叫醒男人问他。
这段时间这人天天忙得恨不得脚跟不着地,照顾完他就要看各种资料,偏偏每次在他这里的时候又要表现出一副非常悠闲,不知累为何物的样子。
肚子被开了一刀的年轻人不敢做出大动作,他小心把男人的手拉得更近一些,贴着自己的身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男人。腹间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却不舍得吵醒男人。
病房门被敲了敲,来人似乎觉得屋里不会有人回答,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刘医生抱着新生儿过来,看到病床上已经醒了的杨余,又看到一边还沉睡着的邰医生,扬起了笑脸,小声说:“来看看你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子,挺健康的。”
“咱们小点声,让他睡会儿吧,这段时间他也挺累,刚才给你接生的时候紧张得连手术刀都不敢下呢。”刘医生把婴儿抱到杨余怀边让他看,“你看,皮肤已经展开了,白白嫩嫩的,还挺好看的。”
小婴儿闭着眼,小小的肉拳紧握在胸前,兀自睡得香甜。
一眼望过去,杨余移不开目光,“他真好看。”
他男人的基因真强啊。
虽然新生儿的小脸肉嘟嘟的团成一团,杨余还是坚持认为他看出了孩子隐隐的眉目像谁。这张脸几乎是就是他男人的高糊幼儿版本,就算缩小了好多,模糊了好多,那些关键的地方还是一眼能看出来,比如圆润饱满的额头,微宽的眼距,高挺的小鼻骨,收敛的鼻翼,还有那张小薄唇。
“我就抱过来给你看一眼,待会儿再把孩子送去观察室去,他至少得在那儿呆两天呢。”刘医生说让他看一眼就是一眼,说完抱起孩子就打算出去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剖腹产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一个礼拜才能下地。待会儿麻药劲儿过了就该疼了,你要是受不了,就叫一下邰医生,这个没办法,只能家属安抚帮你支撑过去。”
“嗯,没事的,麻烦您了。”杨余虚弱地弯起唇角,感谢这位帮了他们大忙的大夫。
“嗨,没事,我先出去了。”刘医生微微摇头,抱着孩子出门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杨余继续把目光移到他的邰医生脸上。男人眼下微微发青,一看就是这段时间累狠了。
好像盯着好看的脸就能缓解身体上感受到的疼痛似的,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用拇指轻轻摩挲男人的手背,目光一寸寸描摹男人俊秀的五官,从那双黑密睫毛微翘的尖端开始,吻过眼角下的一点泪痣,划过入鬓的长眉,挺直的山根,直到微微干燥起皮的薄唇。
他不着边际的发散思维:都说薄唇的人大多薄情,他男人可能是那一小撮例外。
这人的情不是太薄,而是从未给出过,像是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积攒的一丝一缕的棉絮,攒了满满一室的温暖。因为门锁出了点问题,谁都进不去,没人能从那里掏出一丝柔软。
所以当他撞破了大门闯进去时,本以为会摔倒到冰冷的地面上,害怕得闭眼不敢看,却扑进了一团软绵绵中,把他整个人稳稳地接住,没让他磕碰到一丁点儿。
温暖又柔软的小空间里,还有一只胆子小小的大黑猫,趴在那里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静静观察他,确定他够无害后,才敢探头过来轻轻舔舔他的手指,舔完还要观察一下他有没有生气。
大猫猫跟他好上以后,带着他去掏它埋藏在棉絮下面的小小珍宝,然后靠在他怀里继续静静看他,不时舔一舔他的手指,
那是一颗带着裂痕的小水晶球。
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胜在透亮。
曾经经手它的人一定没有好好保管过,才弄得这颗小球一身伤痕。如果对着光线转动一下小球,就能看到透明的晶体里面躺着一片漂亮的彩虹裂纹。
这是一颗被丢弃的普通水晶球,大黑猫自己把它捡回来,藏到了棉絮深处,谁也不想给了。
自己是撞了大运,才一头撞开这扇紧锁的门,撞进了大黑猫怀里。然后这颗小水晶球再一次被捧了出来,小心翼翼被推到他手心里。
他捧着水晶球,不准备松手了。
杨余目光柔软,想抬手摸摸男人的脸,奈何被人抓着抽不出手,只能放弃。
室外的阳光正好,冬天的暖阳高高升起来,隔着玻璃滤去了寒冷的气息,只余带着暖暖的热度的光线洒进来,笼罩着屋内床上的两个人。
高大的那一个蜷着身体缩在一张简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