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开厨房的石盖,许凤喈垂下视线,俯视着蜷在地道里,哭得涕泗横流的小孩。
朝生哭着哭着就哽住了。
他爬出地道,伸出小手要去牵庄姜。
“不要碰。”
孔雀公子好吓人。
手一下缩了回去,朝“”生用手背抹开脸上的泪痕,绽出一个笑颜。
庄姜看了看朝生,转过头对许凤喈道:“我自己走。”
被踹骨折的膝盖虽已正位回去,但淤血未散,肿痛依旧。
只是在小孩子面前,影响总归不好。
“要走了吗?”朝生脸上还残留着偷偷哭泣被当场抓包的赧然,本能地转身,往地道里钻。
忽地小身子一个趔趄,屁股挨了一踢。
回头时,看见那道颀长身影已跨出了厨房门口,慌得小孩赶紧跟上。
作为庖厨之地,小院门口之外的十步远便是金楼的后门,其它三个方向的不远处是挨挨挤挤的大片茅草屋。
兽人们要么簇拥在一起,要么杂七杂八横躺地面,有的在呻吟,有的在蠕动,有的在流血,有的在嚼草根。
庄姜低下头,又忍不住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看过去。
拽着少年颈后衣领的手指不停搅拧着,纠结着,好几次她张开了口,又合上。
“你怎么了?”
那两只手扯住他的后领拧啊拧,许凤喈低眼一看,瞧她心神不宁。
庄姜问:“我们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她望着那些半死不活的兽奴。
“什么怎么办?”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他们需要吃的。”
这真是很没理智的请求,前来支援的太上神教修士指不定何时赶到,一旦晚走一步,双方将又是一场血腥鏖战。
何况依据太上神教对兽奴场的重视,来者身份、修为定是只高不低。
届时事情败露,许凤喈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少年只当她说胡话。
重新拉上兜帽,盖住大半张脸,许凤喈抱着人的双臂力道收紧,忽而低咳了一声。
空中忽有一动,庄姜似有所感,视线搠向金楼屋檐下阴影一角。
一抹暗淡淡的身影从檐下跃出,瞬至眼前,一抬手,捂住朝生嘴巴的同时把他夹在腋下。
那暗影言简意骇:“主子。”
许凤喈微微颔首。
山风Y寒,一股股刮得脸颊生疼,夜更深了,秋霜般浓重的晚雾在山林间漫起。
一时间,那些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兽奴们开始互相争抢茅草,扭打,撕咬,喉间又迸出痛嚎。
原来破破烂烂、腐臭不堪的茅草屋也是稀有品。
体质稍微强健的兽奴霸占了它们。
年老T弱的兽奴哆嗦着爬进来,他们抡起了棍棒,妇孺儿童哀求着爬进来,他们挥舞起拳头。
寒冷、欺辱和长时间的饥馑把一切人性撕得粉碎,在争夺中,在哀嚎中,所有兽奴的面孔都是那么丑陋、凶恶、狰狞。
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扑向更弱者。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起她。
庄姜猛地推开了身前人,拄着长剑落地,“我要留下来,你们先走。”
少年整个人懵了一下。
忽而一把扣住她的肩,气道:你发什么疯!”
此时此刻,庄姜的思维无比清晰、理智,兽奴场的驻守修士被许凤喈和他的暗影们一锅端了,争抢茅草屋的兽奴们顾不及她。
附近有不少新鲜的兽奴尸体,可以借用他们身上的那些部位,做好伪装再混入,留在这里。
“我要留下来。”她目不错眼地看着他,重复道:“我得留下来。”
许凤喈竭力克制:“为什么?”
“他们。”
“他们?谁?”这理由荒谬得让他气笑,“这些兽奴?”
“他们不是兽奴,他们是人。”
手指按住烦躁的眉心,许凤喈道:“给我一个理由。”
“任何一个有情感、有理智的人见到这些就不可以无动于衷。”庄姜也急,怕太上神教的修士快要赶来,“我虽然力微,至少现在可以为他们扶一把力,找一次食,撑一柄伞。”
“我总可以做点什么……”她喃喃着,“不然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庄姜,你讲良心,好,那我也跟你讲讲。”
怒火涌上来,可看着她这惨兮兮的模样,又让他自个压了回去,少年竭力维持他的耐心:
“姜姜,我可以是你的良心,养大你的师父和师兄可以是你的良心,哪怕……是你养过的一条狗,也可以让你所谓的良心为之侧隐。但这群兽奴……”
他的目光扫过哪些绝望麻木的半人半兽,漠然道:“他们未予你一厘,你未取他们一毫,算什么良心?那门子的良心?”
庄姜正要反驳,许凤喈立时打断:“不是